翌日。

  陈长帆被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吵醒,狱卒领着一个矮胖身影走到门前,正是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钱科。

  他挥手屏退了狱卒,一双眼睛往牢房里看去。

  只见陈长帆躺在一层薄薄的稻草上,钱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种十分快意的神情。

  “陈掌柜,您在这苦牢里睡了一夜,不知道脑子有没有清醒一点?”

  “呵呵。”陈长帆坐起身子,冷笑着看向后者。

  “你昨天在地上滚了一圈,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水声?”

  钱科一怔,“什么水声?”

  陈长帆指了指脑袋,“这里的水声。”

  “你!你敢骂我?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我不仅敢骂你,我还敢打你,你再往前上一步,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听见这话,钱科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他昨天算是见识到了陈长帆的武力,那些地痞都被他打得满地打滚,更不用说他自己了。

  今天他来这里就是看笑话的,若是被对方抓住揍上一顿,那真的没处喊冤去。

  “你就狂吧!我告诉你,你蹦跶不了几天了,现在商会长跟县丞大人大力号召捐款,你这种冥顽不灵的死脑筋,还胆敢殴打衙役,就等着死在这牢里吧!”

  “那几人到底是不是衙役,你自己心知肚明,即便官府真的承认他们是衙役,那我也就顶多关上几天,等我出来了,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陈长帆之所以没让柴风把自己直接捞出来,就是断定了自己的罪责不重。

  到时候等拿到官身,这牢狱自然也困不住自己。

  听见这话,钱科忽然嘿嘿一笑,他上前一步,眼神阴冷地看着陈长帆,“进了这大牢里,可就由不得你了,商会长他不想你这号人出去捣乱,所以就一定不会让你出去。”

  “你什么意思?”陈长帆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殴打衙役顶多关上个三五天,可若是殴杀人命,你不就永远出不去了吗?”

  钱科见陈长帆脸上的表情一点点严肃了下来,心里顿时大爽,忍不住将商会长的安排吐露了出来。

  “你还不知道吧?那吴家三人离奇失踪,极有可能是被人杀了。而你,陈长帆,你就是最大的嫌犯!”

  那吴家三人的尸首,我处理得很干净,居然这么快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陈长帆不露声色地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好人!”

  “哈哈哈!没错!就是冤枉你!你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何与县衙斗?如何与商会长斗?商会长说你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根本不用讲究什么证据!”

  说着,钱科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努力地想要从陈长帆脸上找出一丝恐惧的表情,可对方神色泰然,仿佛局外人一般。

  “你在那装什么?你就要被杀头了知不知道?”钱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可陈长帆却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嘴角露出了一丝让钱科感到心寒的冷笑。

  无凭无据,那就好办了。

  就在此时,罗明一脸神色复杂地走来,手里握着一张写满字迹的黄纸,一脸的费解之色。

  “罗捕头来了,您这是要提审人犯了吧?那陈长帆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您可得用众刑啊!”

  钱科看着狱卒上前开锁,罗捕头沉着脸一言不发,顿时忍不住煽风点火道。

  他试图让陈长帆一会多吃些苦头,方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闭嘴!”谁知道罗捕头一反平日里的温和,反而是怒斥了钱科一句。

  旋即他打开牢门,快步上前,冲着牢房内的陈长帆恭敬拱手行礼。

  “拜见巡检大人!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大人能够海涵。”

  钱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只感觉脑子仿佛锈住了一般,迟迟转不过弯来。

  刚才罗捕头喊什么?

  巡检大人?

  谁是巡检大人?难道是……难道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只得目瞪口呆地看着狱卒殷勤地上去,将陈长帆身上的镣铐解下。

  后者则是悠闲地活动了下脖颈手脚,然后拍了拍罗捕头的肩头,“你也是奉命行事罢了,放心,本官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说着,他一步迈出牢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快要缩成一团的钱科,呵呵一笑:

  “刚才是谁,要治本官的罪?”

  扑通一声,钱科两脚发软地跪倒在地。

  饶是再迟钝的脑子,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陈长帆可不是什么草民。

  而是官拜从九品的巡检大人。

  “大人,大人恕罪……”

  “滚!”

  “好嘞……”

  钱科蜷缩起身子,在地上笨拙地滚动起来。

  谁知一个力道没控制好,直接吧脑袋撞到尖锐的墙角上,顿时鲜血横流。

  陈长帆懒得理会这种小虾米,直接在罗明的引导下,换上常服,大步流星地出了这阴暗的地牢。

  县衙门口,柴风带着老魏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陈长帆完好无损地出来之后,老魏和刘婶子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东家吉人自有天相,我就知道东家没事。”

  “东家,今日一网就捕了上百斤鱼获,我就知道是好兆头!河神眷顾……”

  看到两人鼻涕眼泪的狼狈样,陈长帆心里有些感动。

  “行了,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耽误了我的挣钱大计,不给你们开工钱。”

  两人闻言,立刻擦干眼泪,赶忙奔向坊市。

  柴风全程都在一旁含笑看着,陈长帆收敛起笑意,神情郑重地给柴风躬身行礼。

  “此番脱困,全靠柴兄帮衬,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柴风坦然受了这一礼,旋即重重点头,“若有难处,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柴兄,买官一共花了多少银两?”陈长帆问道。

  ……

  “你说什么?那陈二郎直接买了官身?官阶跟我这个县丞一般大?”

  程为民听到狱卒禀报,顿时脸色一黑。

  本以为是个可以随手碾死的小蚂蚁,谁知道后者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跟自己同品阶的官身。

  虽然说对方只是个一点实权都没有的巡检,可程为民还是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他看向一旁神情同样阴郁的商正仁,后者只是淡淡一笑:“有了官身,的确不好降罪于他,可他该交的钱,却一分也不能少,而且还要更多。”

  “对!正仁兄说得对!本官都捐了5000两,那他自然也不能捐的少了!”

  “不错,他陈二郎不是有钱吗,那便破财免灾吧。”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的奸诈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