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296章 粉墨登场

小说:归义非唐 作者:北城二千 更新时间:2025-02-10 13:31:45 源网站:2k小说网
  “黄郎君隆恩!黄郎君隆恩啊!”

  中秋八月,随着黄巢在冤句县开设粥场,曹州境内数万流民齐聚冤句县。

  冤句县令王嶒担心流民作乱,不得已开放官仓赈灾。

  赈灾至中秋过后,随着冤句县粮食开始收割,流民纷纷得了活计,为当地豪强收割粮食。

  黄家以每日二斤粮食的工价,聚拢了不少流民,但黄家的耕地毕竟不多。

  随着黄家粮食收割完毕,不少得了粮食的流民就此散去,但更多的流民则是留在了冤句县。

  冤句县令王嶒将留下的流民齐民编户,安置百姓近万口,余者则是向冤句四周散去,准备去邻县秋收做活计。

  那些被安置的百姓,平日在外见了黄巢,也隔着老远便遥遥作揖。

  黄巢若是见了朝他作揖的人,则是会让人放下几枚大钱。

  长此以往,黄巢的名声渐渐传出冤句县,甚至传到了隔壁的几个州县。

  秋收之后,河南道及淮南道、江南道的情况也稍稍好了些。

  撑过去的流民,大部分都被落了户,亦或者上山落了草。

  没撑过去的流民,大多倒在了官道两旁,成为了一具具枯骨。

  一时间,中原大地不说沿道枯骨,各山有匪,但枯骨也算随处可见,而落草的盗寇更是难以计数。

  时局乱了,商道也渐渐不再好走。

  诸如宣武、淮南、武宁等镇,都加强了运河沿岸的兵马。

  但是远离运河的地方,那便是群盗四起,各处山岭少则两三窝盗寇,多则十余处盗寇。

  类似巢湖、白水塘(洪泽湖)、大野泽等湖泽之地,由渔民转为水匪的盗寇更是多达数十伙。

  这些水匪,少则十几人,多则上千人,整日劫掠那些经过附近官道的行商。

  他们农忙为民,农闲为匪,只要不惹到牙商,各镇官兵也懒得去围剿他们。

  中原如此纷乱,更别提西南了。

  “杀!!”

  “嘭嘭嘭——”

  八月末,在大礼军队进攻的号角声中,坚守清溪关近一年的西川唐军,最终放弃了这座被投石机几乎摧毁的关城。

  在大礼军队的强攻下,夏侯孜送来的那五千多新卒,基本葬身清溪关的马道上。

  昔年白敏中耗费心力所组建的西川马军、骡军也死伤得仅剩四千余人。

  为了防止祐世隆在攻破清溪关后轻松渡过大渡河,杨复恭这才无奈率军撤往大渡河北的廓清、通望、汉源三城。

  清溪关失陷,大礼彻底占领大渡河以南,大雪山以西的广袤地区……

  “夏侯孜无能!竟将清溪关拱手让人!”

  得知大渡河以南丢失,戎州前线的高骈还未发作,王重任等人便气得拍案而起。

  眼下高骈率军一万三千余驻扎在总州、驯州、聘州一线,与清津城的段宗榜不断拉锯。

  几个月的拉锯,高骈手中精锐折损近四千,而段宗榜折损兵马近两万。

  从战损也能看出,段宗榜并不是高骈的对手。

  若非需要,高骈早就收复戎州全境了。

  他本是想着利用段宗榜来养寇自重,结果西线的夏侯孜一路败退,直接退到了大渡河以北。

  南蛮不善水战,加上戎州战场不断失利,那祐世隆必然会调转兵锋,将主战场从东西两线,集中到东线的戎州上。

  想到这里,高骈便不免头疼,但也仅仅是头痛。

  在戎州的这几个月,他早就把大礼那些将领的本事摸了个清楚。

  除了祐世隆、杨缉思、范脆些和段宗榜有些军略外,其余不过土鸡瓦犬。

  哪怕以上四人联手,只要自己兵力足够,也完全能将他们击垮。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这群人击垮?

  “后方兵马训练如何,朝廷钱粮是否运抵?”

  高骈抬头看向王重任,王重任闻言作揖道:

  “梁缵、鲁褥月二人分别在梓州、泸州招募新卒,训练兵马。”

  “昨日传来消息,梁缵在梓州募兵八千,鲁褥月在泸州募兵六千。”

  “除此之外,与陇右交易的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骡马已经抵达泸州,我们自己也在西川买了不少骡马,凑足了六千之数。”

  “六千泸州兵卒,完全可以编练为骡军。”

  王重任先大概说了一下军队的事情,接着又谈起了钱粮的事情。

  “今年东川不必起运钱粮,东川治下州县赋税,皆留用东川。”

  “此外,朝廷还会起运六十万钱帛南下,用于犒军、买马。”

  “鲁褥月在泸州派人算过,东川赋税若是尽数截留,起码能有七十万钱帛。”

  他话音落下,高骈也摸了摸自己的短须:

  “一百三十万钱帛,看似很多,但我军兵马三万七千余,光是军饷便需要六十余万。”

  “若是算上犒军,军饷度支不下百万,能用来买**不过三十万。”

  “三十万钱帛用于买马,以陇右马价,倒是能买到几千匹军马,但刘继隆恐怕不会卖军马给我,即便卖,数量也不会多。”

  高骈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骑兵一旦作战,马匹数量消耗便会很大。

  当初他率五千岭南军进入黔中,手下马匹上万,而今一年多过去,马匹只剩不到五千。

  他手中的三千汉番精骑,仅存两千四百余。

  若非有精骑纵横,他也没办法将段宗榜打得龟缩城内。

  “派梁缵带三十万贯钱帛去陇右,不管刘继隆开价多少,我只要军马和乘马!”

  高骈话音落下,王重任颔首应下,而此时衙门外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两名都将走入衙门之中,脚步匆匆走入正堂。

  “节帅!”

  二人异口同声,作揖行礼。

  “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高骈眉头微皱,二人也先后汇报道:

  “黎州急报,酋龙率军撤出大渡河南岸,不知所踪。”

  “聘州急报,湖津城方向蛮兵骤减。”

  先后两件军情急报,将人弄得摸不着头脑。

  王重任闻言看向高骈,试探道:“即将进入九月,距离戎州降雪也不过月余,会不会是南蛮撤军了?”

  “不会!”高骈斩钉截铁的将其想法否同,同时分析道:

  “戎州起码要到十月下旬才会降雪,如今时间还十分充裕。”

  “蛮兵若是此时退出前线,恐怕是准备集结兵马,向他处攻去!”

  高骈反应过来,沉声看向王重任:“准备快马,我要向长安奏表!”

  “是!”王重任果断应下,随后连忙前去操办。

  一刻钟后,十余匹快马向长安疾驰而去。

  “今南蛮退兵,臣以为蛮兵恐往他处,请圣人敕岭……”

  半个月后的长安城内,当裴休将高骈奏表内容读出的时候,紫宸殿金台上的皇帝李漼却脸色难看,宛若便秘。

  待裴休停下,李漼这才缓缓开口道:

  “这奏疏送的当真及时,邕州(南宁)刚被攻破,它便来了……”

  李漼的声音在紫宸殿上回响,而殿上站着裴休、蒋伸、王宗实及亓元实四人。

  往日最擅长统筹的白敏中消失不见,这让李漼忍不住询问:“田允,白相公呢?”

  殿门处,一名五旬左右宦官转身朝内行礼,而后又走出殿外。

  窃窃私语声传来,似乎是田允在询问白敏中的事情。

  不多时,田允走回殿内,向金台靠近至十步开外后,方才作揖道:

  “回陛下,白相公昨夜染上风寒,今日告假。”

  “风寒?”李漼眉头紧皱,略微不满。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若非知晓白敏中为人,李漼差点就怀疑对方是故意告假了。

  “陛下……”

  裴休开口打断了李漼思绪,待李漼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他这才开口道:

  “夏侯使相确实没有治军之才,劳请陛下将其调往他处。”

  “邕州为南蛮所破,然此事并非经略使李弘源之错。”

  “岭西常年空虚,兵马不过三千余,南蛮杨酋庆率军三万攻入,李弘源自然不能守。”

  “臣以为,不如将宣武等镇四千余戍卒调至横州,归入岭西军内,以经略使李弘源为帅,收复邕、田二州。”

  裴休避实就虚,主动提出了调换夏侯孜的事情,但是又不推荐官员,反而着重解释了岭西被攻破邕州的事情。

  此前他们不同意调换夏侯孜,主要因为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加上王宗实还想着推荐杨复恭和北司官员,因此将这件事拖了下来。

  如今杨复恭丢失清溪关,王宗实的如意算盘自然落空了。

  想到这里,裴休收敛心神,而李漼眉头微皱看向王宗实。

  王宗实心里也在痛骂杨复恭,同时暗骂裴休手段阴狠,但面上并未表露什么态度。

  李漼见状,当下不免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用谁来驻守西川。

  眼见无人开口,李漼只能询问道:

  “以诸卿之见,当选谁为西川节度使,而夏侯使相又该调往何处?”

  面对询问,裴休依旧不语,而蒋伸却跳出来作揖道:

  “陛下,臣以为,不如以太原尹、北都留守崔铉为西川节度使,另将节度使夏侯孜调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

  蒋伸话音落下,王宗实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可以宦官杨复光为新的西川监军!”

  崔铉还是有些军略的,尽管在平定裘甫之乱中有些磨蹭,但是其表现却要比夏侯孜好上太多。

  既然西川节度使都换了,那这次丢失清溪关的杨复恭,自然也得顺势更换。

  杨复恭是王宗实麾下杨玄冀的养子,而杨复恭则是杨玄阶的养子。

  两人是堂兄弟的身份,如此更换过后,倒也不算折损杨家实力。

  这些盘根交错的关系,李漼自然是清楚的,但他却装着糊涂道:

  “二相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便依二位所言。”

  “陛下英明……”

  眼见李漼同意,众人纷纷赞声英明,而李漼听后则是交代道:

  “这些事情,便交给诸位爱卿吧,朕有些乏了。”

  他起身向金台下走去,裴休等人闻言纷纷作揖:“上千万岁寿……”

  此次议事依旧没有超过三刻钟,但事情却已经解决了。

  相比较爱打哑谜的李忱,李漼这种听意见的性格倒是有些不错,但他的性格得搭配有能力的大臣。

  他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面对突然染病的白敏中,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田允,你派个人去白相公府上看看白相公病情如何。”

  李漼始终觉得白敏中是在搪塞自己,必须要派人去看看。

  “奴婢遵谕……”

  五旬宦官闻言应下,随后与身旁人吩咐几声。

  天子车架依旧向着咸宁宫走去,不多时便抵达了咸宁宫。

  李漼毫不犹豫走入殿内,而田允则是留在殿外。

  不多时,伶人的曲声与乐工的乐声传出宫殿,田允也老神在在的等待着。

  约两刻钟过去,一名十五六岁的宦官走到了咸宁宫外,也见到了田允。

  “阿耶!”

  见到田允,这小宦官连忙行礼作揖,而田允也瞥道:“有件差事交给你。”

  “这件差事办好,便调你去小马坊当差。”

  “谢阿耶!”小宦官欣喜若狂,当即跪下叩首,而田允也没有耽搁,直接将事情告诉了小宦官。

  得知自己的差事后,小宦官也走出了大明宫,向着宣阳坊走去。

  午后,待他来到宰相府前,他不免望向乌头门前的那威风长戟,与门前的精锐甲兵。

  “某奉大家口谕前来探望白相公,劳烦通传。”

  不得不说,他倒是很会扯虎皮,来到门前便以“大家”开道。

  所谓大家,便是宦官对天子的近称,以此显示自己得到恩宠。

  果然,有了“大家”这层虎皮后,宰相府的掌事也不敢怠慢,连忙作揖将其请入。

  “天使这边走,我家相公正在内堂休养。”

  “内堂?”小宦官错愕,毕竟内堂属于内院,如白敏中这种政务繁忙之人,除非病得特别厉害,不然应该在中堂休养才对。

  这般想着,他也被掌事引路前往了内院。

  路上,他一边羡慕白敏中府邸的繁华,一边揣测白敏中的病情。

  “天使,相公就在里面,待我通传。”

  掌事的声音将小宦官唤醒,反应过来后的他连忙点头:“嗯,劳请了。”

  “天使客气。”掌事笑呵呵作揖,随后走入内堂。

  他并没给小宦官思考太多的时间,不多时便折返回来,做出请的手势:

  “天使里面请,我家相公在卧房内。”

  “多谢。”小宦官毕恭毕敬应下,随后抬腿走入内堂,并向卧房走去。

  待他走到卧房内,但见白敏中身穿中衣躺在床上,半边脸面无表情,半边脸眉头微皱,颇有怨念。

  “老夫抱病在身,便不与天使行礼了。”

  白敏中毕竟位高权重,自然不可能对这种连官都不是的宦者行礼。

  好在小宦官也门清,因此他笑着作揖道:“这是自然。”

  “大家派某前来,主要想看看相公病情如何,还需要休息几日……”

  “如天使所见……”白敏中指向了自己的脸:

  “不慎染了风寒,半张脸面瘫,兴许需要一两个月才能理政。”

  他话虽这么说,但小宦官却听着他声音透露着虚弱。

  “既然如此,那某回宫后,便向大家禀明实情。”

  小宦官佯装不知,作揖回应了白敏中,而白敏中见他着急回去,当下便摆手道:“天使慢走。”

  “天使您这边请……”相府掌事连忙作揖,而小宦官也在之后离开了内堂。

  一刻钟后,他被带着走出相府,随即上了马车,返回了大明宫中。

  待他回来,咸宁宫内的舞乐还在继续,而田允也在殿门口等了他许久。

  随着他出现,田允目光看向他道:“随我进去吧。”

  小宦官闻言露出激动之色,连忙点头:“谢阿耶!”

  他知道,这是自家阿耶在为自己冒险。

  他若是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并且因此表现得体的话,那便能够成为真正的宦官,而非如今无品秩的白身。

  “走吧……”

  田允交代一声,随后带着他走入咸宁宫。

  宫内,不少于两百名乐工在演奏乐曲,而殿中还有三百多名伶人在表演舞蹈。

  殿内的香炉正在燃烧不知名香料,那些香料小宦官曾经见过,一两就价值万钱,据传是陇右自西域贩往长安的稀罕物。

  在这样眼花缭乱的场景下,小宦官紧紧跟随自己阿耶,不多时便走上了金台,走到一半后停下脚步,对高台上的李漼下跪叩首。

  “陛下,这孩子打探消息回来了。”

  小宦官停在了中间,但田允却走了上去,侧身向正在欣赏舞乐的李漼介绍。

  小宦官只见李漼瞥了一眼自己,随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呼吸间便看见自家阿耶看向自己:“上来答话。”

  “是……”

  小宦官紧张走上金台,老老实实跪在李漼身旁。

  “白相公情况如何?”

  李漼声音传来,小宦官连忙道:“染了风寒。”

  “白相公说瘫了半张脸,但奴婢仔细看过,恐怕没有白相公说的那么严重。”

  “老匹夫……”

  李漼忽的暗骂一声,吓得小宦官低下头。

  李漼见状,当即看向田允:“你带这厮进来,恐怕也是有所图吧?”

  “差事做的不错,说说念想吧……”

  田允闻言笑着作揖:“还是瞒不过大家法眼……”

  他侧过身子,为李漼介绍道:“这是奴婢养子,虽然年纪不大,做事却不错,想谋个小马坊的差事。”

  “小马坊?”李漼想了想,那地方似乎是为自己养**地方,不算什么肥缺。

  毕竟小马坊内的马匹,都是各州献上的良马,若是因为照顾不好而导致良马身死,说不定得赔进去一条命。

  “瞧他是个机灵的,便让他去小马坊做个小马坊使吧。”

  “谢大家隆恩,上千万岁寿!!”

  李漼语气平淡,小宦官却激动的连忙唱声,重重叩首。

  那叩首声听得李漼都觉得疼,不免问道:“你姓名唤什么?”

  小宦官抬起头来,眼底有八分激动,一分惊喜,一分野心。

  “奴婢唤田令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