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299章 骤雨前平

小说:归义非唐 作者:北城二千 更新时间:2025-02-16 16:36:42 源网站:新笔趣阁
  “哇……”

  十月的最后一天,当婴儿的哭嚎声响起,刘继隆也迎来了他的第二个孩子。

  生下这个孩子的,依旧是刘继隆的发妻封徽。

  尽管是第二次生产,但封徽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才将孩子生下。

  “如何,可有不适?”

  “未…未曾……”

  拔步床前,刘继隆在护士们将封徽抬回床上后,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全身都是汗水,嘴唇发白,眼睛眨得厉害,好似下一秒就能睡着。

  “节帅,是位郎君!”

  张嫂抱着清洗干净的孩子来到拔步床前,小心翼翼的递给刘继隆。

  刘继隆接过看了一眼,果然与刘必烈刚生出来那时一样难看。

  “瞧瞧吧……”

  他抱着孩子靠向封徽的方向,封徽将疲惫的目光挪到孩子身上,露出笑容的同时,也伸出手摸了下孩子的手。

  “郎君给他取个名字吧……”

  封徽目光看向刘继隆,刘继隆则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叫刘木真吧,小名就由细君你取。”

  当他说出刘木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倒是抱着自己到来,日后不可能出现这群人的打算来取的。

  这也算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延续这些姓名吧……

  刘继隆忍不住笑出声,而封徽则是以为他在想小名,所以笑得那么开心。

  尽管疲惫,可封徽却还是用心想了想,最后才说道:“这孩子长得敦实,不如就叫铁头吧?”

  “铁头?”刘继隆有些错愕。

  刘必烈叫虎头,刘木真叫铁头,自己第三个孩子不会叫木头或者大头吧?

  “细君喜欢就好……”

  他有些汗颜,但还是认下了这个小名。

  毕竟虎头、铁头,总比小猪、黑臀来的好听多了吧……

  “阿耶,我能看看弟弟吗?”

  衣摆被小心拉拽,刘继隆低头看去,果然瞧见了刘必烈那怯生生的模样。

  “来看看吧。”

  刘继隆侧过身子,让他看了个清楚,结果他小脸皱成一团:“弟弟好难看啊……”

  “哈哈哈哈!”

  刘继隆被逗笑了,连忙打趣道:“你刚出生的时候,和弟弟现在这样子差不多。”

  “不会!”刘必烈斩钉截铁:“我长得比弟弟好看。”

  见他如此,刘继隆也不与他争辩,只是笑着逗了逗他,眼见封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拔步床,将刘木真递给了张嫂。

  张嫂将刘木真带去侧卧,而刘继隆则是抱起刘必烈,大步向外走去。

  “你娘累了,让她好好休息。”

  “嗯!”

  父子二人走出内堂,脚步加快往中堂走去。

  待他们赶来时,守在这里的高进达、崔恕、张昶、曹茂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父子二人如此,想来主母没出什么事情。

  “母子平安。”

  刘继隆瞧着四人紧张的样子,笑呵呵说出了结果,同时抱着刘必烈坐在主位。

  “节帅,这是西川三仙楼刚送来的消息。”

  崔恕起身递出一封书信,刘继隆将刘必烈放下,接过书信看了看。

  书信内容是崔铉抵达成都后的那些政策,其中影响到陇右的,便是崔铉募兵三万的消息了。

  以西川兵卒的军饷,还是能勉强养活五口人的。

  因此崔铉募兵三万,实际上是影响了十几万人。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西川逃入陇右的人口数量会下降。

  不过只要朝廷没有削减赋税,便会一直有百姓逃亡陇右,只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无碍,我们也需要消化消化。”

  刘继隆放下书信,而崔恕也接着说道:

  “尚摩鄢拿下了道邬城、打箭炉等处要道。”

  “加上大礼拿下大渡河以南的土地,尚摩鄢算是与大礼相邻了,并且还有两条商道。”

  “尚摩鄢没有派来书信,而是派人小心前来询问您,是否要与南诏联手进攻西川……”

  “暂时不必。”刘继隆开口否决,同时解释道:

  “近三年内逃入陇右的十几万百姓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耕地,况且我们手中的铜钱也不足。”

  “尚摩鄢要是如今与南蛮联手攻入西川,我们即便想分食西川,却也没那么大胃口。”

  “告诉尚摩鄢,让他先好好安抚麾下番民,该放牧耕种的就放牧耕种。”

  “眼下他可以和大礼沟通互市,但不能结盟,更不能出兵西川。”

  刘继隆算了算时间,两年后的陇右,耕地应该突破一千万亩了。

  不仅如此,官仓内的粮食,差不多也能存到三百万石左右了。

  府库中的金银钱财,也差不多够陇右应对一些大事了。

  待这些都准备就绪,那时才是陇右入川掠夺人口资源的最佳时候。

  并且由于大礼和吐蕃的结盟,唐廷也不会贸然处置自己,自己届时又能安心发展几年。

  以自己即将二十九岁的年纪,再等几年,自己完全等得。

  刘邦似自己这般年纪时,可是还在跟着张耳在外做游侠呢。

  “节帅,临州第二批学子也快毕业了,您看看他们是继续下乡开荒,还是另有安排?”

  曹茂的声音将刘继隆唤醒,刘继隆也下意识看向了他。

  “下乡开荒是必须的,这是不容更改的。”

  “我之前就说过,这个制度不仅仅要保留,还要扩散到各个大学。”

  “明年其它州的大学学子就开始毕业了,他们在大学学了文化,难道就做不得开荒的活计了?”

  刘继隆有些生气,但又很快平复心情:

  “不过其他的大学,肯定不能像临州的学子这样,经历六年开荒、从吏、为兵生涯的。”

  “这样吧,其它大学的学子毕业后,都护府派人前去各州大学询问其情况。”

  “如果要从仕,那就按照临州学子的流程来,开荒、从吏、为兵这三项都不能少。”

  “若是要担任教习,那就只需要参与两年开荒和为兵一年就行。”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白干活,从吏为兵照常发放俸禄军饷,开荒就按照每月三百钱的工钱发给他们。”

  学子毕竟与开荒的百姓不一样,开荒的百姓会在当地均分得到公田,但学子们还是要走的。

  刘继隆经过思考,最终还是决定给学子们定下工钱,不能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

  每月三百钱,一年下来就是三千六百钱,可以买八石粮食,相当于正常耕种十四亩土地,交税后的产出。

  这样的收入在陇右已经不算低了,毕竟三百钱都足够在陇右买一匹麻布,亦或者十几斤肉了。

  学子们在开荒期间,每个月是有五斗免费口粮的。

  这三百钱,完全可以用来买衣服、肉食来滋润自己。

  “节帅,三百钱会不会太多了?”

  高进达忍不住开口,要知道一个壮男,正常也就能开出二三亩荒地罢了。

  这还是开荒条件比较好的情况下,如果是开荒环境太差,那一年顶多开荒一二亩。

  “这不算多。”

  刘继隆摆手安抚他,接着继续说道:“他们也为开荒出了力,到时候要走了,却不能分到土地。”

  “这个钱啊,就是对他们开荒不公平条件下的弥补。”

  “下官不是担心这个。”高进达眉头紧皱道:

  “下官是担心日后大学的学子多了,这个盘子太大,周转不开。”

  高进达的担忧不无道理,刘继隆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笑道:

  “我们手中适合开荒的土地并不多,只是陇右地广人稀才显得开荒土地比较多。”

  “以现在的速度继续下去,我估计再过十几年,陇右的土地就开垦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不用开荒了,就让学子们去农村帮村民种种地,把标准降下来就行。”

  “对了,先参加开荒的那些学子也要发钱,并且把之前欠给他们的都补上。”

  “开荒是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发钱是让他们知道赚钱不容易。”

  “另外新年快到了,他们在外面开荒不能回家。”

  “户司要赶在冬至前把钱发下去,发钱的同时,每人再发成衣一套,油盐酱醋茶各三斤,让他们过个好年。”

  刘继隆的话说完,高进达这才松了口气。

  眼见没有政务上的问题,刘继隆也就开始谈论南边的事情了。

  “南边的高骈刚从我们这里买了这么多马匹,以他的手段来看,对付大礼不用那么麻烦。”

  “他现在打呆仗是打给朝廷看的,我估计他是准备谋求西川节度使的位置。”

  “眼下我们还不适合插手西川的事情,但也不能让他担任西川节度使。”

  “他要是主政西川,我们某些谋划就派不上用场了。”

  “崔铉虽然军略平平,但比夏侯孜、崔慎由那些人始终要好些。”

  “他现在募兵三万,只是有了兵马,但还缺挽马、乘马。”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在新年前后来找我们。”

  “告诉南边的斛斯光、王思奉他们,军马不卖,乘马酌情贩卖,挽马大可贩卖。”

  不得不说,贩卖马匹还是赚钱的,陇右单从与东川的贸易上,便获利三十万贯。

  除去养马和商货的成本,净赚十八万贯。

  虽说这种情况下贩马,颇有资敌的嫌疑,但马匹作为消耗品,以大礼和大唐的战争强度,这群骟过的乘马和挽马,又有几成能活到三四年后呢?

  这般想着,刘继隆看向张昶:“我军的精骑都配给军马了吗?”

  张昶眼见刘继隆提问自己,连忙作揖回答:“都配给了,全军八千精骑,都是一匹军马和一匹乘马。”

  “除此之外,军马场内还有三千多匹军马,九千多匹乘马。”

  “每年出栏的军马数量也在二千匹左右,乘马则是在三千匹左右。”

  “另外这些年,百姓还回不少挽马和耕牛,每年都有两千多头耕牛,七千多匹挽马还归牧场。”

  “牧场每年出栏的耕牛和挽马,也基本不低于三万。”

  陇右的牧场不用多说,每年能提供的挽马和耕牛数量并不少。

  正因如此,迁入陇右的百姓,基本都能获得耕牛或挽马作为畜力。

  尽管他们在后续需要偿还,这让这项制度显得有些苛刻,但有的时候,人的问题比制度的问题更重要。

  至少在刘继隆主政的局面下,百姓并不觉得这项制度有什么不对,因为官吏不敢明着压榨盘剥他们。

  大部分制度在一开始都是好的,只是后来执行的人走歪了路。

  陇右的盘子不大,刘继隆还能照看过来,所以陇右的“牧政制度”很好。

  只是等盘子大了,他需要照看的地方越来越大,那就将进入事故频频的阶段了。

  到那个时候,也就需要更改制度,亦或者更替某些官吏了。

  在刘继隆思考的同时,高进达的声音也传到了他耳内。

  “陇右口数在月初就达到了七十二万三千余口,虽说崔铉募兵会带来影响,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能稳步达到七十五万人口。”

  “凉州的口数已经达到十八万口了,若是继续迁入,那就得从兰州、河州、临州运粮过去,才能保障当地粮价稳定。”

  “敢问节帅,都护府是否要暂停迁徙凉州的口数?”

  “暂时停罢吧。”刘继隆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接着又吩咐道:

  “除宕州外,其余各州皆可迁入移民,宕州还是太小,若非如今时机不对,我都想将其裁撤为县,归武州统辖了。”

  宕州的军事位置很重要,所以唐廷才会在此设州。

  不过若是从当地环境来看,当地确实不适合迁入人口,维持现状就十分不错了。

  “下官领令。”高进达不假思索应下,刘继隆也将目光收敛。

  “行了,你们各自忙政务去吧。”

  “下官告退……”

  在他的示意下,众人先后离开了中堂,而刘继隆自己也重新返回了内院。

  在他走入内院的同时,远在长安的白敏中却遇到了糟心事。

  他的风寒并未如预想的那般减弱,反而随着入冬而不断加重,期间高烧几次不退,整个相府的人都因为他的病情而鸡飞狗跳。

  即便如此,身为皇帝的李漼也不敢确信,仍旧派遣宦官前来询问他对政务的看法。

  “白相,岭西求戍兵三万,此事是否应允?”

  田令孜站在白敏中榻前询问,而此时的白敏中因为高烧而晕晕乎乎。

  田令孜的询问,他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何事……”

  白敏中晕沉沉的开口继续询问,田令孜见状有些不耐烦,但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忍着耐心躬身询问:

  “岭西求戍兵三万,此事是否应允?”

  “三万……”白敏中似乎想睁开眼睛,但却没了起来,只能迷糊回答:“发兵……”

  “谢白相指点。”田令孜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询问道:

  “大家询问白相,若是白相致仕,那不知相位可由谁接替?”

  “相位?”白敏中迷迷糊糊,时而清醒,时而晕厥。

  田令孜不厌其烦的询问三次,可白敏中却迟迟不曾给出答案,而是彻底晕厥过去。

  见状,田令孜暗骂其演技逼真,随后返回宫中,将此事告诉了正在听曲的李漼。

  李漼听后,当即皱眉询问:“白相病情到底如何?”

  他虽然多疑,但也知道白敏中的性格。

  若是白敏中只是装病,那必然不会在征调戍兵这种事情上搪塞自己。

  “这……”

  田令孜有些不知所措,尽管他觉得白敏中演技逼真,但若是真的生病,他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想到这里,田令孜只能模棱两可的回应:“白相公的病情不像装的,但……”

  “行了!”李漼不耐烦摆手,田令孜连忙叩首。

  眼见他如此无用,李漼看向田允:“让他回小马坊当差吧,日后这些事情莫要传他了。”

  “奴婢领命……”田允暗叹一口气,心想自己是帮扶不了自己的这个养子了。

  跪着叩首的田令孜更是感觉天塌了,哪怕小马坊使的待遇比他曾经好了不知多少,可终究比不上皇帝面前的红人。

  只是他也知道强求无用,因此老老实实起身退了下去。

  见他离去,李漼思绪再三,随后才道:“以刑部侍郎李福为宣武军节度使,前宣武军节度使毕諴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即日入朝为相。”

  “奴婢领旨。”田允连忙应下。

  李漼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殿外却传来唱礼声:“同昌公主求见陛下……”

  “让囡囡进来!”听到自己的好女儿来了,李漼连忙站起身来,高兴看向殿门,同时目光扫视伶人及乐工们。

  “看什么,都滚下去!”

  平日被李漼喜爱的伶人与乐工们不敢反驳,连忙带着乐器退出了咸宁宫。

  待他们离开,十三岁的同昌公主也走入了殿内。

  十三岁的她愈发出落,而李漼见了她,更是高兴的从金台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一步的朝他快走而来。

  “让我看看囡囡近来可曾长高。”

  他作势便要比划自己与女儿的身高,却被同昌公主笑道:“阿耶这般大的人了,竟然还要看女儿身高。”

  “你是阿耶的心尖,你任何变化阿耶都得知道。”

  被女儿吐槽,李漼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量了量父女之间身高差距。

  “嗯,还是不如阿耶高。”

  李漼笑呵呵说着,同昌公主气恼,却又搂住李漼的手,拽着他看了看因伶人、乐工而杂乱的咸宁宫。

  “这伶人有什么好看的,您好些日子没陪我了。”

  同昌公主较真说着,李漼却哑然道:“你上次不是让阿耶半个月别去找你吗?”

  “我让您别去,您就真的别去啊?”同昌公主心里更气了,指着那些杂乱道:

  “那您听我的,以后都别看伶人了!”

  “这……”李漼哑然,而田允则是暗自咋舌。

  要知道李漼即位以来,不是没有官员奏表说他宠信伶人的事情。

  不过那些官员的下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罢黜。

  朝野上下,也就只有这位公主敢这么趾高气扬的指挥当今至尊了。

  “一个月不许看伶人,这个月要和我玩。”

  同昌公主眼见自家阿耶进退两难,只能自己后退一步,略带骄傲的指点起来。

  若是旁人如此,李漼必然要叫人将其拖下去打杀,但面对自家心头尖,他陪笑着点头:“好,都听囡囡的。”

  “那阿耶现在陪我去花园吧。”

  同昌公主拽着李漼便走,可李漼脸上却没有生气,反而是满满的幸福感。

  瞧着他们的背影,田允摇了摇头,心道此时幸福,待到嫁女时就难受了……sxbiquge/read/75/756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