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心疼女儿,看温梨在囚车里受罪,心如刀割一般。

  尤其是温梨离开的时候穿得单薄,路上又飘了一点冻雨,衣衫半湿,冻得瑟瑟发抖。

  半路休息的时候,沈氏拿了一件夹棉披风,又在袖子里揣了一包白花花的银子,走到负责押送犯人的小队长跟前,求他通融。

  小队长见了银子,冷硬的态度顿时就和缓了不少。

  “我家大人有交代,定案之前,不得家属与犯人单独见面,免得私通消息串供。所以夫人也别为难我们。

  有什么与案情无关的话,吃食或者衣物,小的倒是可以帮你带到。”

  沈氏没有办法,满脸哀戚道:“女儿家身子骨弱,只求官爷们沿路多多关照,能吃点热乎吃食,让她少受一点委屈。”

  小队长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夫人只管放心,我们都知道温梨姑娘是被人算计了,也替她不平,就算你不交代,也不会难为她的。”

  沈氏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啊。

  “我女儿自幼便乖巧良善,我也相信,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撺掇陷害她。”

  “沈夫人怕是还蒙在鼓里呢吧?”

  “官爷此言何意?”

  小队长欲言又止:“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说。”

  转身命人从路边捡两块齐整的砖头,垫在温梨脚下。如此她就不必吃力地踮着脚尖,舒服了许多。

  摆明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氏顿时心领神会,从手腕上撸下两只金手镯,悄悄地塞进小队长的手里。

  “您尽管放心,出了您的口,入了我的耳,我绝对不会对第三人说起。”

  小队长左右瞧瞧,见无人注意,这才流水一般收了金手镯:

  “沈夫人爱女心切,我便实话实说了吧。您可千万别说是听我说的。

  您知道是谁出卖的贵千金吗?”

  “谁?”

  “这人您也认识,还跟您是一家人。”

  沈氏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莫非是温酒不成?”

  “哪里?”小队长压低了声音:“是将军府的沈扶摇沈小姐。”

  沈氏一愣:“沈家人?怎么可能?”

  “反正我是亲眼瞧见的,那证词上就是沈扶摇签的字。她第一个揭发的贵千金,也是她跟前的丫鬟作证,亲眼瞧见顾世子跟前小厮出现在西营之中。

  督主大人就是根据这个线索顺藤摸瓜,牵扯出来的这个案子。”

  沈氏一听,脑袋瓜子顿时就炸了。

  好你个沈扶摇,竟然背地里跟我玩阴的。

  她娘俩儿这是要将自己赶尽杀绝,逼上绝路吗?

  谢过小队长,求他路上多加关照,立即气冲冲地去找沈将军去了。

  小队长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咧嘴一笑,三拐两绕,来到顾长晏跟前,将适才沈氏贿赂的银子恭敬地递上去。

  “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恭王爷与温家都知道了。”

  “办得好,这银子既然是孝敬你们的,你只管收着,带着兄弟们吃酒。”

  小队长不明白自家督主大人此举的用意。

  只知道一件事情,将军府跟恭王府,还有御史府的梁子这下子是结下了。

  回头等顾世子被放出来,此事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或许,这就是弄权者的手段吧。自己一个小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里看得懂?

  满脸赔笑地恭维:“小人代兄弟们谢督主大人赏。还有,这温家二小姐一直说想见督主大人您,说有关于刺客的重要线索回禀,您看……”

  顾长晏略一沉吟:“本督倒是要瞧瞧,她还有什么花样。”

  跟随小队长来到温梨的囚车面前。

  温梨正立于囚车里瑟瑟发抖,不过两日颠簸,便狼狈不堪,脸上混合着眼泪,还有泥水。

  哪里还有以往那娇弱得好似雨打梨花的清丽模样?

  见到顾长晏,她顿时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督主大人,我是冤枉的,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此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

  顾长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本督来不是要听废话的。”

  温梨的央求顿时戛然而止:“我想立功赎罪,我想到了证明清白的办法。”

  “说!”

  “我知道有一奇人,他懂得摄魂术,可以令人陷入深度睡梦之中,彻底放下心里警惕,说出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假如有他在,肯定能让那刺客如实交代,那就可以证明我和顾世子的清白了。”

  顾长晏眸光闪了闪:“荒谬。”

  “是真的,我以性命起誓。”

  “那此人现在何处?”

  温梨摇头:“暂时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能找到他。只要回京之后,督主大人你给我几日时间,我就一定能找到他,举荐给您。”

  顾长晏低垂着眼帘,不过略一沉吟:“本督可以相信你一次,可万一你是胡说八道,本督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温梨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我一定能找到此人。”

  顾长晏头也不回地离开。

  正在安营扎寨,准备休整的队伍里,正有热闹可瞧。

  沈氏揣着一肚子气,直接去找沈将军。

  当着沈夫人的面,旁若无人地对沈将军道:“大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沈将军立即偷瞧身边沈夫人,没有动弹。

  沈夫人冷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这个堂嫂的面说,非要背人啊。”

  “自然是见不得人的话,”沈氏面对这位堂嫂,难得的理直气壮:“就怕当着堂嫂的面说出来,你面子上过不去。”

  “笑话,你都不怕丢人,我有什么好怕的?”沈夫人恶狠狠地瞪一眼作势起身的沈将军:“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沈将军又重新坐回去了。

  沈氏怒声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就问问,你们为何出尔反尔,唆使你们女儿跑去揭发我家温梨。”

  这话令沈夫人与沈将军不约而同就是一愣:“你说什么?你这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就不要问了,”沈氏说着说着就莫名感到委屈,哭出声来:“你们明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低声下气地求你们高抬贵手,你们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转身就背了人不干人事儿?”

  沈将军忙出声安慰:“你千万别着急,此事怕是有误会。容我问过扶摇。”

  沈夫人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问的?就算是扶摇揭发的她又如何?她有胆量做,就要有胆量承认。凭什么让我家扶摇替她背锅?活该!还有脸这样理直气壮地来兴师问罪。”

  沈氏知道理屈,可是爱女心切,当即便与沈夫人哭闹起来。

  沈将军夹在中间,一边劝,一边哄,左右为难。

  四周围了一群瞧热闹的人,包括不远处冷冷地望向这里的顾长晏。

  沈夫人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别以为我退让一步,就是怕了你。你个做贼偷汉的都不嫌丢人,我怕什么,大不了抖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