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岩也准备走了,可看到段冠没有走的意思,于是忍不住说道。

  段冠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秦岩问道:“你说,咱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干什么的?”

  听到这话,秦岩也愣住了,下意识的道:“当然是来学习的。”

  “可是……以前的我们会这些吗?”段冠指着已经收拾干净桌子,并且准备去洗碗的赵板、赵河兄弟。

  秦岩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很懂。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李昭为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搞这个集训?”段冠道:“你没发现吗?他要我们改的,全部都是我们的一些臭习惯!”

  秦岩蹙眉不语。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要我们学习的其实就是这些?”段冠第一次思考这些东西:“你看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收拾,也是有人收拾的,而收拾的是什么人?基本上都是桃园庄的孩子。”

  寻着目光望去,秦岩发现,好像真的是。

  当然,交州本地的学员也在做,只是没有那么积极。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将交州学院的诸多规则和要求完全贯彻的,除了当地的农村孩子之外,几乎是找不出来第二个这样的群体。

  哪怕是交州本地的世家大族子弟和商人子弟,也不是全部都会,都愿意贯彻。

  秦岩的内心是抗拒做这些事情的,可当段冠说出这个问题后,他就没办法忽视了。

  因为事实真的如此。

  段冠认真道:“我爷爷不如李道玄老爷子,更不如赵飞龙,他的确是当世名将,可是,有这两位在,即便我爷爷的功绩并不弱于他们,也依旧显得很不起眼。”

  “甚至就连程不庸老爷子和秦淮景老爷子,也要比我爷爷似乎更胜一筹!”

  “如今,我、李昊崆、赵诚、秦不饿、程良才、尉迟文瀚他们都在同一所学院,都是同样的学习环境,我不信我爷爷不如他们的长辈,我也是如此!”

  秦岩和段冠之前并不认识,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谈不上多好。

  之所以开始惺惺相惜,还是因为昨晚洗衣服的合作,导致有了默契。

  “秦岩,今日我当领跑者的时候,我突然有了某种感觉,我或许可以成为一位合格的将领!我也可以与李昊崆、赵诚他们争一争的!”

  在段冠的眼里,有着无尽的火焰和斗志在燃烧。

  “我想试试,和他们拼一次!”

  秦岩沉默道:“你确定做这些可以争?”

  “秦岩,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你我、包括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内心深处不相信李昭的!这点不用否认!”段冠坚定道:“但是……我想相信他一次!他既然敢做,就一定是有把握的!”

  秦岩沉默。

  他不知道是段冠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这么疯狂又荒谬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相信李昭?

  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

  别做梦了!

  但秦岩没有反对,没有反驳。

  他甚至都找不到反驳的点。

  段冠走了,走的十分干脆,他眼睁睁的看着段冠端起了桌上没有收拾的餐盘,虽然动作笨拙,但却极其认真。

  当秦岩准备转身离开时,却正好看到那前面的一撮人站起来。

  李昊崆、赵诚、秦不饿、程良才、苏明、尉迟文瀚……

  这些人纷纷起身,端起了他们吃完的餐盘,将桌上的残羹剩菜都扫入了餐盘中,随后走向洗碗池。

  与秦岩一样呆立在当场的还有不少人。

  “他们这是认真的?”长孙蒙愣愣的说道。

  柴修文、魏俊峰、高嘉这些将种子弟也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段冠的决定令他们想笑。

  可当他们看到李昊崆、赵诚等人也都纷纷这么做的时候,他们笑不出来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收拾?

  身旁,龙小鱼站起身来,在李凉、陈正保等人惊讶的目光中,端起了桌上的餐盘,脸色自然的走向洗碗池。

  当龙小鱼主动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桃园庄内的小伙伴也都纷纷跟着。

  人影一道接着一道的站起来,都很自觉,都不需要人说。

  即便是他们看到有人没有端起餐盘,他们只是默默的走过去,然后帮忙收起。

  桃园庄的孩子们仿佛是天生就会做这些事情。

  秦岩左顾右盼,觉得很惊讶,又觉得很茫然,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段兄所言才是真的?

  秦岩看向了墙上,墙上的标语没有更换。

  他秦岩在家里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主要是他性格不是很讨喜。

  他喜欢玩,不喜欢读书。

  属于那种反着来的人,家里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是要做什么。

  打牌九、逛青楼、狎妓、打架,只要是不好的,他都喜欢。

  久而久之,父亲不再管他,就连疼爱他的娘亲,现在也都专心照顾弟弟。

  秦岩不止一次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往后实在不行,就将小儿子当家主培养,至于长子……给予他一笔钱财,让他分家出去算了。

  是的,身为嫡长子的秦岩,按理说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

  可是父亲对他不满意,族中诸位长辈更是觉得将家族交到他的手中,肯定要完。

  他秦岩装作不在意,装作不在乎。

  来到交州学院时,秦岩一点都不喜欢,因为他觉得这是父亲眼不见为净,将自己故意送走的。

  反正到时候只要弟弟没变坏,一样可以继承家业。

  自古废长立幼的事情也不少。

  因此,秦岩也是可劲了撒欢。

  他的心里是矛盾的,是纠结的,属于那种比较摇摆的。

  想变好,却不知道如何变好,想变坏,可心里的一丝良知和底线,又时不时的作祟,让他没办法坏的彻底。

  于是,他迷茫了。

  看到段冠这样,看到段冠始终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他心里的那根弦又开始拨动了。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秦岩这样问自己。

  他看向了一道道的身影,有人是来混天度日的,有人是来玩的,有人是来学习的,还有的……是来凑数的!

  那我是来干什么的?

  李昭如果真的没本事,他真的敢接这个活儿吗?

  为什么学习前要学这些?

  李昭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不是按照他说的做,真的可以改头换面?

  秦岩不确定,不知道,但他走向了段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