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巍峨的朱红大门外,银色的月光如细沙般洒落。

  突然被沈青青牵住手的萧瑾年,身体瞬间绷得笔直。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眼神中透出几分不知所措。

  沈青青没察觉到萧瑾年的异样,正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替自己撑腰的太子。

  正好捕捉到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她心中不免一阵尴尬,意识到自己可能惹萧瑾年不悦,忙不迭地抽回了手,默默上了马车。

  萧瑾年站在马车旁,感受着掌心残留的温度,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他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极力掩藏着眼底的失落。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随从见萧瑾年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心中不由得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瑾年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薄唇紧闭,并未言语。

  然而,那眼神中的寒意却让随从瞬间如坠冰窖,背脊发凉,再也不敢多言。

  这时,萧瑾年突然转身,却并没有上车的意思,赌气般地走到一匹骏马旁,翻身跃上马背。

  身后是一队长长的人马,满载着六十抬嫁妆,浩浩荡荡地前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壮观。

  回到太子府时,夜已经很深了。

  木香忙着指挥下人们将沈青青娘亲的嫁妆一一安置妥当。

  幽兰殿内,烛光摇曳,仅剩萧瑾年和沈青青两人。

  沈青青沉默着走到一个雕花木箱前,从袖中郑重地取出那份断亲书,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随着箱盖缓缓合上,她长长舒了口气——经此一闹,自己总算与那无良沈家彻底断了个干净。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随意拿捏她了。

  不远处的床榻上,萧瑾年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冷峻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柔情。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萧瑾年知道沈青青在沈府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心里也想好声安抚她一番。

  可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安慰过人,张了好几次嘴,愣是没有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默默在心中盘算了半天,说出来的话却又有些遮遮掩掩,“本宫……既娶了你,定会……护你周全。”

  可今夜,沈青青一下子得知了太多残酷的真相,此刻早已心乱如麻。

  听到萧瑾年这么讲,她虽心下微动,却也不敢轻易将他的话入心,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毕竟她才经历了被身边所有亲近之人算计,若再轻易相信别人给出的承诺,便当真对不起这十六年来受过的苦了。

  不过,想到今晚萧瑾年的挺身而出,沈青青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动容。

  她郑重地对着榻上的萧瑾年行了一礼,恭敬道:“今晚,多谢殿下庇护。”

  然而,沈青青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落在萧瑾年眼里,却是格外刺眼。

  他坐在榻上,明黄色的锦袍在幽暗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流光,眸色晦暗不明。

  他本就被马车前沈青青忽然抽回的手给冷了心。

  方才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她,却只换来淡若无痕的一声“嗯”。

  此刻,再见沈青青低垂着眼睑,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更觉得这是她要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最好证明。

  般般种种,落在萧瑾年眼中,冷在他的心里。

  一瞬间,他只觉胸腔内空荡荡的,冷风直往里灌。

  半晌,才强压下喉头的酸涩,带着几分自嘲,苦笑出声,“太子妃好志气,分得这般清楚,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沈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萧瑾年那双深邃的眼眸。

  却见那里有失意、有自责、有委屈,甚至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

  只一眼,便吓得沈青青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将姿态放得更低,恭敬答道,“殿下,青青不敢。”

  看着沈青青低眉顺眼的模样,萧瑾年只觉得委屈铺天盖地朝他汹涌而来。

  他如此真心待她,她竟也和旁人一样——惧他!怕他!疏远他!

  他的整颗心像是在冰渊里沉溺了,被苦涩的寒意包裹,被绝望的孤独缠绕,几乎不能呼吸。

  霎那间,便红了眼眶。

  于是,他索性拉起被子,蒙住潮湿的双眼,闭目,装睡。

  望着周身气场明显不对的萧瑾年,沈青青自然不敢上前打扰,本能地以为这是萧瑾年在暗示自己该退下了。

  于是,她连忙走向房门。

  然而,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背后忽地再次传来萧瑾年难以捉摸的声音,“你……”

  沈青青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萧瑾年。

  只见他眸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

  下一秒,萧瑾年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捕捉的挣扎,“你……去哪儿?”

  沈青青低头答道:“太子殿下请安心歇息,青青在外间守夜。”

  此话一出,萧瑾年整个人酸涩得好像能滴出水来,只能用强势来掩饰,“你自便!”

  沈青青微微一愣,像在解释,又像是为了化解尴尬,自嘲地回了句。

  “多谢殿下关怀……只是习惯了守在外间。”

  沈青青语气平淡,毫无波澜,落进萧瑾年的耳中,却仿佛藏着千帆过尽的沧桑。

  萧瑾年只觉胸口堵得慌,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头顶,“太子府有的是守夜的奴仆,不缺你一个!”

  说完,未等沈青青反应,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吩咐道,“从今往后,不许守夜!”

  似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旋即又匆匆柔声补了句,“睡床,本宫去书房。”

  不知为何,这一次,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懊恼!

  沈青青彻底不知该如何回话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又惹得这位善变的太子爷不悦。

  心事重重地躺在宽大的喜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而忠信侯府内,沈南枝偷摸归来后,顾不得身上的虚弱,连夜开始煎药。

  自大婚那日闹过一场后,她在忠信侯府的日子便举步维艰了。

  除了每日要割血入药,还得准时准点到林氏跟前尽孝。

  起初,宋文璟还能有大半日清醒的时候,尚能护着她一二。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到如今,清醒的时间已不足小半日了。

  最近,林氏也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

  沈青青嫁入侯府冲喜,宋文璟虽一直昏迷,但气色肉眼可见地一日好过一日。

  如今,沈南枝同样嫁过来冲喜,为何这割血入药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要不是她每日都亲自盯着沈南枝割血,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丫头在偷懒!

  林氏不明所以,又实在无计可施,只能用磋磨沈南枝来发泄。

  可沈南枝的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

  沈青青不仅医术无双,血还能解百毒;而她,既无医术,亦无救命的血!

  万般无奈之下,今夜她才不得不以沈怀安病重为由,回了沈府。

  又在顾氏的帮助下,不惜以身作饵,演了这么一出卑劣的戏码,费尽周折才弄到沈青青一小瓶血。

  此刻,她所有的希望可全都在这瓶血上了!

  沈南枝知道:这不仅是宋文璟的续命稻草,也是她的。sxbiquge/read/73/737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