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倾揉揉眉心,随手撒了些珍珠米在窗台上:“如何不好了?”

  雀二站稳脚跟,顾不得去啄米,急急将刚得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柳沐倾:“姑娘,侯府那老太太要回来了!”

  柳沐倾秀眉微蹙:“老太太?老夫人要回来了?”

  侯府老夫人自然是林舟的生母,传言她生下林舟后,便死了丈夫,只留下她一个寡妇苦苦支撑着侯府,又要教养儿子。

  一个寡妇能撑起整个侯府,自然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只是从几年前起,她便一心礼佛,不再过问府上事务,后来更是直接搬去了庙里。

  柳沐倾嫁入侯府三年多,也从未见过这位老夫人。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这不问世事多年的闲人,竟也要回来了。

  此时,松涛苑中。

  先前陈氏硬生生挨了林舟一脚,身子算是彻底垮了。

  此时她躺在床上,就连呼吸声都微弱许多。

  林浅柔在旁边哭成了泪人,林霄渝也是红着一双眼眶。

  “大哥,都怪柳沐倾那个**人!母亲在侯府这么多年,何时被父亲这样对待过?就是因为那个**人嫁到了侯府,母亲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林霄渝心中也是苦涩,他心知柳沐倾并未做错什么,无非便是太斤斤计较了些,可眼下母亲这般虚弱,他也是十分心疼的。

  如今母亲同柳沐倾,已然成了水火不容的仇人,他夹在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陈氏微微睁开双眼,勉强拉住林浅柔的手,声音小到要林浅柔俯身靠在她嘴边才能听到:“去请你父亲,我有话要同他讲。”

  陈氏自知不出几日便会被休,如今她只想为一双儿女谋个好前程。

  林浅柔点点头,擦干眼泪便出了门去。

  侯爷这会不在府里,林浅柔问了好几个下人,皆说不知侯爷身在何处。

  林浅柔下定决心,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父亲寻回,也许父亲看在母亲这般凄惨的份上,能原谅她这一次。

  只是她才刚出了府,柳沐倾便得了消息。

  得知林浅柔乃是出府寻找林舟,柳沐倾眸光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林浅柔坐着马车从南到北,跑便了大街小巷,却始终没能寻到林舟的身影。

  父亲莫不是去了宫里?

  林浅柔这般想着,正准备先行回去同母亲讲一声,前头的马匹却突然嘶鸣一声,随即便朝着前头奔去。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好容易稳住身形,正要呼救,马儿却已缓缓停了下来。

  林浅柔这才松了口气,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处陌生巷子里。

  她正要放下帘子,却突然瞟到不远处一处僻静的院子中,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像极了林舟!

  林浅柔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父亲怎么可能身在这种地方?

  只是下一刻,她又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声音正是父亲的!

  林浅柔心头一惊,直接下了马车,待走近院子,她终于瞧清楚了里头的景致。

  只见院中种了棵桃树,此时盛开着桃花的树下,一名粉衣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而坐在那女子对面,满目柔情看着她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林浅柔瞬间瞪大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院中的一幕,彷如做梦一般。

  她的父亲,人人敬重的武安侯,竟在外面养了外室!

  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林浅柔站在原地呆呆看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拭去眼角的泪水,就瞧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从屋内跑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风车,边跑边冲着林舟喊:“爹爹你看,这风车转起来了!”

  恍惚间,林浅柔还以为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多年前,她也像这个小姑娘般大小,手中拿着风车跑到林舟面前,想得到父亲的奖赏。

  可父亲回应她的,却只有冷漠,他总是说自己在忙,让她自个儿去玩。

  可眼前的父亲,非但没有赶走那小姑娘,反而宠溺地将她抱在了怀里:“芸芸乖,这风车真好看。”

  林浅柔如坠冰窟,原来她叫芸芸。

  芸芸嘟着嘴巴:“爹爹你说,是芸芸好看,还是风车好看?”

  林舟捏了捏芸芸的脸蛋,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然是芸芸最好看。”

  这一句句话,如一根根针扎在林浅柔的心头。

  林舟不仅养了外室,竟还有一个女儿,再看看自己,看看母亲,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到了此时,她反倒逐渐平静了下来,因担心被发现,只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到林浅柔转身跑开,院子里那位抚琴的女子才抬头看了眼方才林浅柔站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转而她又面色和悦地看向林舟:“夫君,您总是这般宠着芸芸,可将她惯得无法无天了。”

  林舟又是朗声笑了起来:“芸芸这般懂事,怎会如你说的那般?”

  芸芸也“咯咯咯”地笑了:“爹爹说得对,芸芸才不会无法无天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

  林浅柔不记得是如何回的府里,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现在陈氏面前的。

  只是当陈氏问她为何双眼通红的时候,林浅柔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就是……被沙子迷了眼。”

  陈氏又问道:“你父亲呢?他可是不愿见我?”

  林浅柔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知道哭。

  陈氏叹了口气:“罢了,我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他不愿见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日后我离开侯府,你与你大哥可要好生帮衬对方,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林浅柔越哭越凶,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霄渝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奈,倘若他是这侯府的主人,倘若他能掌控侯府一切,那他的母亲便不用离开侯府了。

  陈氏缓了口气,又继续道:“你父亲虽不擅言辞,但终归他只有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多年,他虽没怎么过问你们二人之事,但好歹也对我们有始有终。

  别的不说,只这一点,他便是对得起我的,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浅柔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嘴里还边嘀咕:“母亲,父亲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