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候了,靠窗的儒雅大爷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行李包被迫移位了。

  秦小霜觉得奇怪,就替他把包提过去,准备顺便提醒他一句,要注意自己的包!

  可凑得近了,才发现这位大爷的情形不太对劲。

  他的呼吸很急促,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大爷!您怎么啦?”秦小霜吓了一大跳。

  老人家似乎想说话,可是动弹不得。

  秦小霜这会儿脑子清醒灵光得很了。

  她马上拉开老人家的行李包,找到那瓶救心丸,倒了一粒在手里。然后,掰开他的嘴巴,把这粒药丸塞在他的舌根下面压着。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还不能说话的老人家,满眼感激地看着面前这个裹着旧大衣,包着大围巾的大眼睛姑娘。

  因为秦小霜包得太严实,他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这一双大眼睛了。

  缓了一会儿,秦小霜担心这位老人家情况太严重。到时,可能就不得不送医院了。

  “大爷!你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把火车上的医生叫过来?”

  老人家摇摇头,低声道,“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既然这位大爷自己都说不用,秦小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因为她知道,有的冠心病人发起病来,就是要及时吃药,吃了药等缓一缓,慢慢就会恢复如常。

  虽然过了一会儿,大爷的情况好多了。秦小霜还是抽空去找了一下列车员,顺便找列车员借了一床毛毯给老人家用。

  她想,可能是晚上太冷了,诱发老人家又发病了。

  毕竟人家白天才吃了一粒救心丸的。

  听说火车上有老人发病,为了保险起见,列车员还是叫了一名医生,跟着秦小霜来到他们所在车厢。

  秦小霜为他带来了医生,还给他借来了毛毯,儒雅大爷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唉!这孩子!真是太麻烦你了!”

  “这位大叔!幸好你刚才及时吃了一粒药,否则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跟来的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听了一遍老人家的呼吸和心跳,又问了他带多少药。

  “医生!我自己啥毛病,自己清楚。我出门都会把药都带上的,从来不敢落下。”

  “那就好。”

  女医生见老人家没什么事了,就走了。

  儒雅大爷把秦小霜给他借来的毛毯盖在身上,感觉确实舒服多了。

  “嗨!你这孩子!还真是个热心的好孩子!”

  他忍不住又感叹一句。

  秦小霜刚才告诉他,坐在对面的男人,刚才下车时,差点把他的行李包带走。

  他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如果不是这个黑脸大眼睛姑娘阻止,没有救心丸的他,不知道在这后半夜,又会经历怎样的凶险!

  他是真的对这位姑娘感激不尽!

  “哎!大爷!你也不用老是说这个。其他人遇到您这种情况,也会搭把手,顺便帮个忙的。”

  秦小霜一脸平静地说道。

  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她能一直无动于衷的话,那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她不允许自己是这样的人。

  那大爷见秦小霜不想再提这件事,只得把感激放在心底。

  他想,等他到沪上后,再问一问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说不定以后会有机会表示一下谢意的。

  秦小霜不知道坐在窗边的大爷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坐在对面的那两个男人走了后,这个晚上的后半夜,她睡觉可以放心些了。

  夜间的车厢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火车靠站的时候,要下车的人才会起来走动。

  火车行驶中发出的哐当声,在夜间慢慢变得悠远起来。

  对于困倦的人来说,这声响无异于天然的催眠曲。

  秦小霜就是在这一阵又一阵的哐当声中,逐渐进入梦乡的。

  ——

  黑夜隐去,白天的光线射入车窗的时候,火车已经进入襄阳地界。

  秦小霜醒来后,盯着车窗外飞逝的山景发呆。

  襄阳这边的山,跟老家搽耳村后山差不多,这数九寒天的天气,清早起来都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霜凌。

  她看到这山景,突然想家了。

  离开家不过才一天,秦小霜开始想念起老家的山,老家的屋,家里的人了。

  秦小艺想姐姐了吧?

  应该想的。昨天清早出门太早,她都没来得及去跟睡梦中的小家伙打个招呼。

  小家伙肯定生气了。到时回家时可要记得给她带礼物回去。否则,不容易哄好的。

  母亲想她了吧?

  肯定想的。母亲根本不愿意自家闺女出远门,在母亲眼里,孩子们都待在她眼皮底下,她才能心安。

  父亲肯定也想她了。

  只是父亲从不把想这类字眼挂在嘴边。父亲从来都是这样。

  一种叫做惆怅离别的情绪,悄悄漫上了秦小霜的心间。

  临川哥每次离开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绪呢?

  肯定是的。

  肯定也是这样带着不舍和伤感,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家,离开家人。

  临川哥肯定很不舍离开她吧?

  要不然,他的每一封信里,字里行间,怎么都会透着满满的不舍呢?

  秦小霜这会儿突然对瞿临川感同身受起来。

  瞬间涌上心头的,是对他的溢满于胸的心疼和愧疚。

  她想,以后有机会,她应该多去看望他,陪伴他;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在路上来回奔波,历经离别的痛苦和不舍。

  因为她,从来不是只会存活于温室的花朵,离开了男人的看护便会枯萎。

  如果临川哥是那山中的一棵白杨,那她就会是长在他身旁的一株木棉,与他并肩披霜浴雪。而不是只会缠绕他的一根藤蔓。

  ——

  火车上早饭时间到了。

  餐车经过车厢的时候,秦小霜看了一下,就稀饭、油条、包子和馒头。

  秦小霜昨晚吃了饼干,正想吃点稀饭润润胃呢。她就和窗边的儒雅大爷各买了一份稀饭和两个大包子,然后就在位置上吃完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大冬天,吃了热饭,胃里马上就暖乎起来。然后,又很**觉到,热量被胸腔的血液带到了全身各处。顿时,全身上下都热和了,每一处毛孔都透着满足与舒坦。

  秦小霜就是在这样的舒坦中,细胳膊和细腿儿在宽大的旧军大衣中,随意地舒展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然后她就看到,对面的座位上来了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不像大多数乘客这样穿着厚重的棉衣,而是穿着洋气的青色呢子大衣。

  一看就是时髦的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