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盛的目光凝视了许久,直到苏蒙紊再次露出了一丝心绪的样子,才与师爷一同离去。

  “你们应该清楚我是否是偏袒。”

  话音刚落,他们便已经跨过府衙的门槛,去客房中了。

  苏蒙紊几人有些缓不过劲来,直到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背影,才终于在恍惚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他们依旧要坚持告下去,坚持联名上告。

  不然……也太憋屈了。

  再说现在还没有什么分晓。

  待到他们旁系的人都到场时……一定会逆转局势。

  那时候就终于不用是自己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了。

  到时候会有巍叔出面。

  苏蒙紊有些欣慰的笑着,觉得距离希望来临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他们几人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只是腿还有些发麻。

  但明天还要休息……所以他们也随后去挑了几间客房。

  ……

  贾盛刚刚走进客房,便发现周围有些不对。

  他好像一直被人跟随着。

  师爷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剩他一人在自己客房的门外驻足。

  嘉盛闭目分辨着四周的动向。

  在黑夜之中,隐约有个身影站在院墙外。

  衣袖在风中发出微响。

  贾盛缓步走到了院墙外,那人并未躲藏,依旧在原地。

  “陈城主?你怎么在此。”

  “我还以为是这城中有人在此设伏。”

  陈阡陌向前走近了几步,露出笑容,但又好像是已经在此等待了很久。

  “只是想与贾城主相叙。”

  “多有打搅之处,还请见谅。”

  “至于设伏……这一点还请贾城主放心。”

  “在洛城城主府之内,绝不会有这类情况发生。”

  贾盛有些疑惑,他带着一丝探究的看向对方,却没看出什么。

  “不算打搅。”

  “刚好在这个时间点……贾某也并无困意。”

  “不如闲谈片刻。”

  良久,贾盛轻叹了一口气,已经与陈阡陌在院中摆下了棋局。

  “唤我陈阡陌就好。”

  “贾城主有些生疏了。”

  陈阡陌的脸上挂了一丝罕见的笑。

  让贾盛恍惚间有些错觉。

  “那么……阡陌兄。”

  “我猜,你来找贾某,应该不只是闲谈吧。”

  贾盛刚下完了一步棋,落子后抬眸看向对方,眼中也含了一丝笑意。

  对方叹了口气,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陈阡陌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释然。

  “不知道贾兄是否记得五年前在朝堂上的一面。”

  “那年到皇城朝见时……陈某还只是个朝廷的边缘小官,不是什么洛城城主,也并不起眼。”

  “而贾兄在那时,比我的官位高出许多。”

  “先帝面前,贾兄一直直言进谏,在朝堂之上是少有的清流。”

  陈阡陌眼中的回忆之色,让贾盛有些发愣。

  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好像和对方见过面。

  且就算是他们真的有过一面之缘……为何会记得这么深刻呢。

  他并未全信,只是在心底疑虑着。

  在对上陈阡陌认真的神色时,他却已然凭着直觉,信了几分。

  “或许贾兄从未记得那次见面。”

  “或许你也并不觉得……这见面值得铭记。”

  “因为这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陈阡陌清笑着摇头,只是目光变得深邃。

  “那么贾兄可还记得五年前的那场大雪?”

  他的语气顿了顿,似是带了些哽咽。

  “那场大雪在庆安城中连着下了几日……百姓大多死于伤寒和饥荒。”

  “是贾兄在那次百官朝见的时候……向圣上进言,将修建宫殿的钱款,尽数拨给了赈灾的进程。”

  “也正因如此,城中仅剩的千人才有了一线生机。”

  “而庆安城……正是我的故乡。”

  陈阡陌的音色减淡了许多,但这些话落在贾盛的耳中,依旧显得那么沉重。

  “庆安城……”

  贾盛在一瞬之间,唤醒了那些已经的记忆。

  竟然真的有人记得……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坚持。

  “原来是因为这样。”

  “其实……阡陌兄不必言谢。”

  “贾某那时只是随心而论。”

  “现在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气了。”

  “若是再回到那日进谏,或许我也会变得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现在的我……连自己沦落到了这个地界,又还有什么可追忆过去的呢。”

  回想起往日那些随心而活的日子,贾盛有些莫名的伤感。

  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当初那个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也终是沾染了世俗的尘泥,不得不低头。

  “我觉得你不会。”

  落阡陌手执黑棋,落下一子。

  他的目光**几分笃定。

  “且如果再回到当日,贾兄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因为你的本性……或许就是这般。”

  他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欣赏之色。

  “若是虞国境内能多几位像贾兄这样的忠臣,那么今日朝堂之上的面貌便会不同了。”

  贾盛因眼前人话语中的那一抹坚定而有些动容。

  他原本已经打算将那些话潜藏在心里。

  现在却不由得说了出来。

  “其实……我真的未收受过什么贿赂。”

  “而苏家自从来到岭南之地后,一直在帮助着这里的发展。”

  “他们无论是对于城主府还是对于岭南城民,都是有恩于我们。”

  “又谈何像状告之人所说的……破坏这里的治理呢。”

  “我……”

  “有时也会感到失望。”

  贾盛看着眼前的棋局,忽然说了与刚刚的那几句不同的话。

  陈阡陌迟疑了片刻,眸中染上了几分期许。

  “先前是在审案,所以我当做与你不识。”

  “其实那时候也只是因为有些不确定。”

  “我不确定我五年后的你……是否还像当初那样坚守本心。”

  “所以在审案前,我也曾怀疑过。”

  “直到他们拿出那本伪造是证据时,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陈阡陌轻叹着,语气中满是对于现状的无奈。

  他实在未想到,那几位前来状告的城民,翻阅了几座山的距离……竟只是为了诬告。

  还拿出个那么一个假的可笑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