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遇到无法对付的人,无法解决的事,先拖着。

  这不是摆烂,也不是懒。

  这是扬长避短的策略手段,是积极应对的处事态度。

  嬴成蟜打游戏从来不点投降。

  打团打不过,那就四一分带,一三一分带,断线。

  拖着,拖下去。

  等敌人露出破绽,等局面出现转机。

  得到宗正支持,他更加大胆,充分发挥了自己七岁小孩的年龄优势。

  吵闹蹦高,就是不让秦傒说话。

  一口咬死今日是兄长认祖归宗的日子,有什么事都得推后再说。

  却不去求宗正主持仪式,主打一个有理取闹。

  一挫秦傒,让其失去锐气。

  二拖时间,让父亲想办法。

  老宗正秦芾有意纵容,对下面宗室子弟的怨言一概不理。

  掌管渭阳一地的渭阳君整张脸都是黑的,频繁看向秦子楚,几次三番都只能看到秦子楚的侧脸。

  太子不与他对视。

  眼看事情就要这么拖延下去,没头没尾,秦傒跪不住了,怒目看着嬴成蟜,怒斥。

  “够了!那便先认祖归宗!”

  话还没说完,嬴成蟜小脸就顶在秦傒大脸前,闭着眼睛摇着脑袋大声喊。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鼻子眼睛嘴好像要挤在一起,声音盖的没几个人能听清秦傒的话。

  秦傒奈何不了嬴成蟜,怒气冲冲,将对象换成了太子秦子楚。

  “秦异人!你要躲在一个稚子身后乎?”

  太子忍着笑,憋气憋了好一会,强行将那要飞出嗓子的笑声压住。

  起身拉着次子的手站到原本位置,对老宗正温声道:

  “从祖祖父,劳烦你了。”

  秦傒也随之一同站了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哗啦啦”一片起立声,所有宗室子弟看秦傒站起,也随之一同。

  紧张到肃杀的氛围随之一松,场中再次只有嬴政一个人跪在祖宗牌位前。

  老宗正担心地看了眼秦子楚,不知道自己看好的太子想没想好对策。

  见到太子微笑着稍稍点头,心下一安。

  没感情地瞟了秦傒一眼,沉声道:

  “外子归!给祖宗叩首!”

  嬴政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很是沉闷……

  趁着仪式进行,嬴成蟜紧紧父亲的手。

  秦子楚下望,侧耳低头。

  嬴成蟜踮着脚尖在其父耳边悄声道:

  “阿父你想好对策了吗?要不要我出手?”

  秦子楚转头四处瞅瞅,和眼睛一直喷火烧他的秦傒看了对眼,立即挪开。

  竖掌挡住半边嘴,没挡的那边对着次子。

  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地道:

  “你出手好使?你这小娃能有何对策?说来听听。”

  次子临机应变拖延时间,已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万万没想到,这惊喜还没完,次子言语之间竟传达出能破局的意思。

  嬴成蟜也探头探脑的四处看看,声音又小了数分。

  “等大兄仪式毕,我冲上去把那些祖宗牌位都划拉到地上去!”

  秦王柱紧走两步,也没听到乖孙说了甚。

  唯一听清的秦子楚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险些蹦起来。

  一巴掌拍在次子头上。

  “你发了狂疾!要死啊!”

  这般动静很大。

  往常这定然属于搅闹仪式,招来宗正呵斥制止。

  今日老宗正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主持仪式,说话语调慢了三分。

  “宗正,这”

  一个宗室子弟不忿举报,不想让太子继续说话,才起了个头。

  刚还听力不好的老宗正立刻怒斥。

  “聒噪!”

  那宗室子弟一窒,脸上怒色更盛,还想说话。

  渭阳君秦傒轻咳一声,吸引弟弟注意,微微摇头。

  那宗室子弟见了,泄愤式的闷哼一声,不吱(zi一声)声了。

  离宗正更近的秦子楚,言语却一直没停,只是小了许多,低吼。

  “你以为你是稚童就做甚都行?你这样做会被逐出族谱!谁也保不住你!你怎么敢打这个主意!”

  嬴成蟜小声解释道:

  “只要阿父你还是太子,我在不在族谱有甚关系?我连秦氏都不要,根本不在乎这个。唇亡齿寒,阿父你是嘴唇我是牙齿,嘴唇没了牙齿还能保得住吗?”

  贴在儿子孙子身边的秦王柱听了个真切,吓出了一身冷汗。

  搂住孙子不让乱动,生怕这个胆大包天的竖子冲上去打翻祖宗排位,对孙子着急忙慌地道:

  “何至于此?”

  眸子落在儿子身上,寡淡冷漠。

  “你便说函谷虎符寡人给的,赵国公子寡人让杀的,此事就此了结。”

  太子掩去眼中异色。

  “父王好意,儿臣心领,儿臣想靠自己试试。”

  秦王柱不置可否,扯着孙子往后站。

  话语再慢,也有说完。

  仪式再长,终有竟时。

  “外子嬴政,复归宗族,可称秦氏!”宗正唱出尾声。

  等待颇久的秦傒迫不及待地上前,有些急躁地道:

  “此事已毕,该论论”

  “政不想称秦氏!”跪在地上没起来的嬴政声音和弟弟一样尖锐。

  秦傒怒火中烧,猛盯着太子秦子楚。

  [小的下去大的上,你儿子没完了是吧?]

  底下的宗室子弟也都是这个想法,心中全都大骂秦异人卑鄙。

  宗正恍了一下神,马上调整回来,拉着长音,不慌不忙地道:

  “为何啊?”

  九岁少年缓缓站起,像是一条出海的幼龙,言语掷地有声。

  “樗(chu一声)里子乃我秦国宗室,受封蜀郡严道县,他的子孙后代皆以严为氏。

  “政欲效仿严君,自立一氏!”

  宗正秦芾眼睛一亮,高声喝了一句。

  “彩!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气。

  “欲靠自身,不与兄弟争抢祖荫,靠自己打江山,胜过长者无数!

  “这才是我嬴秦后裔!”

  一众宗室子弟有苦说不出。

  有些觉得甚是难堪,羞红了脸,后悔今日来宗庙了。

  秦傒看着太子的怒火要烧破天了。

  [故意的吧?这不能都是巧合吧?这一定是你故意为之吧!你真该死啊!]

  秦子楚脸上闪过一丝懵然。

  张望张望长子,回头看看次子。

  [我就两个儿子,一个都不氏秦???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嬴成蟜看着兄长,脸上表情比父亲还懵。

  [不是,我不氏秦是给你留位置,你不氏秦是几个意思啊?咱就说什么封地比秦国还大?]

  [不会真迷上吃喝玩乐了吧?还我的通天代秦始皇!]

  [不行,我不干!]

  他挣扎着要反对,被身后大父死死控制住。

  无能为力,被捂住嘴的嬴成蟜张牙舞爪,像是一只不满被rua的小猫。

  秦王柱笑眯眯,微微点头。

  [嗯,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