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瑶回到家,依偎到母亲身边,轻声说:“娘,要不咱们也去找阿爹吧?”

  王氏不明所以,视线从手中针线上抬起:“找你阿爹做什么?他在邮置忙的很,可没闲空带咱们玩。”

  薛灵瑶嘟起嘴,闷闷不乐道:“不是玩,沈亭长从番邦客商那里买回许多寒衣,娘您竟然不知么?”

  王氏迟疑一下,点点头:“这事我倒是听说过,说是沈家贩卖的寒衣很暖和,咱们邻里就有一户买过。”

  “那便是了。”薛灵瑶摇晃着母亲胳膊撒娇道:“今日沈亭长又买回两大包,估计也是寒衣。”

  “那又如何?”王氏重新缝起衣服,低声问:“你是不是也想买一件?要不娘晚些时候去沈家一趟......”

  “谁要买她家衣裳?”薛灵瑶娇嗔道:“便是送与我也不稀奇,样式丑死了。”

  王氏望一眼闺女:“灵瑶有话就直说,跟娘也含含糊糊猜谜语,以后可不许这样。”

  薛灵瑶蹙眉,撅嘴气道:“是娘自己想不到关窍,还怨我?”

  “好了好了,是娘错了,你倒是说说到底想做什么?”王氏拍拍女儿小手,柔声问。

  薛灵瑶这才舒展眉宇,轻轻道:“女儿想说,爹爹的月俸不过五石粮,又要供养叔祖一家,委实太拮据,若没有从京邑带来的那点家底,咱家这些年都不知怎么过活?

  女儿的意思,不如叫爹爹也向西域客商购些货回来,咱们也拿去集市售卖,好歹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王氏被女儿这番言论惊呆,同时也很感动。

  不过她还是摇头:“不行!你爹好歹出身世家大族,哪里能去做那等狗苟蝇营之事?”

  商贾虽富,却也上不得台面,只要踏上这条道,以后就别想翻身了。

  “为什么不行?”薛灵瑶不满道:“那沈家都能做,咱们为啥不能?”

  万一哪天沈家开始富裕,过的比自家好,让她情何以堪?

  王氏叹口气:“你跟沈家比什么?他们就是本地的泥腿子,祖祖辈辈都是田舍汉,自然什么下**的事都能去做。

  咱们不同,薛王两家本是名门望族,只是暂时流落在这里罢了,哪天朝廷赦免令下达,咱一家还要返回京邑,从此与沈家就是云泥之别。”

  “可......现在咱们还是罪民身份啊。”薛灵瑶不死心,轻摇母亲臂膀:“而且回京邑也需不少钱,咱家只剩那点积蓄,也不知够不够路途花销呢。”

  王氏沉默。

  她手头确实没多少钱了,来这西北数年,每年吃饭穿衣加上缴纳人口税就是不小的开销,后又给丈夫捐个邮置小吏,从京邑带来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她不善农事,孩子们又太小,朝廷分派的十来亩地全都租给别人种植,自家每年只收回很少的谷粮,仅够一家人食用。

  若是赦免令下达,自己确实还得筹备一些盘缠,否则连京邑都回不去。

  “行吧,等你爹回来我跟他说说。”王氏幽幽道:“成不成还两说。”

  自己对商贾经营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过有沈家作为参照,想必也不难。

  薛灵瑶顿时笑开,拉着母亲道:“娘你真好,若咱们挣了钱,先给爹娘买几匹布做礼服。”

  王氏也笑,但看到院子里的儿子时,笑容渐渐凝固。

  “翼儿,你今日的功课写完了么?”

  薛翼听到母亲的声音,身体本能地绷紧,规规矩矩朝母亲行个礼:“回母亲的话,已经写完。”

  王氏嗯一声,垂下眸子:“写好再去读几遍,别什么都让人催,你已经十四岁,该懂些事了。”

  “是,母亲。”薛翼躬身退后几步,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跪坐到小几边,薛翼拿起一卷简牍,脑海全是阿姊围绕母亲撒娇的画面,恨不得以身代之。

  为何母亲不喜自己?明明自己才是薛家唯一的男嗣啊?

  薛翼死死盯着简牍,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恨意。

  他知道这样不对,做儿子如何能恨母亲?

  身为同胞弟弟,又如何敢嫉恨阿姊?

  这时,他脑海又浮现沈昭的面孔,那是与阿姊一模一样的面孔。

  薛翼眸子里闪出凶光,用树棍缓缓在地上画出一个小人模样,旁边写上沈昭的名字。

  然后举起树棍,发泄般狠狠戳在小人脑袋上,一遍又一遍......

  此刻沈家正热闹非凡。

  沈昂与妻子将两个大包袱送进厢房不久,沈昭就抱出几件棉衣给乡邻们观看。

  “这些都是厚实的棉服,若是叔叔伯伯想买,我就按本金给你们,二百钱一件。”

  沈昭毫不羞涩地介绍商品:“这是西域小国的样式,穿上做事也方便,而且还很暖和,咱们一家就准备穿这个过冬呢。”

  她自己也穿上一件红色棉衣,还将兜帽戴上,加上她长得秀美,一下子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阿昭,我想买你身上穿的这件。”有个婶子开口,还递上一串铜钱。

  沈昭接过钱,直接脱下棉服塞进婶子手里:“婶子的眼光就是好,你家阿姊穿上肯定好看。”

  嘿嘿!一下子就将三十件的本钱赚上来,简直就是开门红啊。

  婶子笑笑,拿起棉衣抖了抖,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接下来又有两个人买了棉衣,只不过他们不是给钱,而是每人搬来两石菽豆。

  沈昭也没嫌弃,尽数收下。

  回头就泡豆子,等明早就能制作豆腐了。

  不过做豆腐之前还得整个石磨出来,不然没法磨豆浆。

  大缸与吊幅木框也得买回来,再弄两块石头压豆腐板。

  一晃天色渐黑,沈昭送走乡邻,与家人一起吃饭。

  一大盆的白菜豆腐与粉丝,配上热腾腾的白米饭,一家四口全都吃到肚子圆。

  “这是什么做的?”沈昂用筷子挑起长长的粉丝,西里呼噜往嘴里炫。

  沈昭:“好像是红薯粉做的。”

  “红薯是啥?”沈衡问。

  沈昭眨眨眼:“就是一种甘甜的芋头。”她也没吃过。

  “那你能弄出来吗?”沈衡一脸期待地询问妹妹。

  直到今**才知道,原来家里的铁锅与食材都是妹妹从某个未知地方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