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又是一个新世界。

  不过....

  见着满是古色古香意味的房间,沈昭昭眨了眨眼,显然还有些不习惯。

  手撑着绵软的锦缎慢慢坐起,开始打量起周遭环境。

  这具身子的家境,明显也不错。

  满屋都是上好的朱漆家具,宝石镶满的十二扇云水间立屏,如雾似烟般地淡粉色鲛绡帷帐,雕刻着各种精美图案的黄梨木大床,还有那到处摆放着的华美物件,无一不彰显着原主家世的显赫。

  从榻上下来,走到靠窗的长案边,垂眸,一尊冰裂纹的青色哥花觚立在窗台上,插着一束洁白雅致的玉兰花。

  再往别处看,黄梨木架子床三尺之外,一座仙鹤样式的青铜鼎兽口中正徐徐散出轻烟,清幽而韵长。

  着实是一个十分华美而雅致的闺阁。

  收回眼神,顺势在一旁的长案边坐下,手撑香腮,闭目凝神,开始回到识海中去与这具身子残存的意念做最后的沟通。

  原主沈昭昭,乃这个世界大晋王朝礼部尚书沈温空之独女,自小美名远播,然就是这么一个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情亦或是容貌都极其出色的女子,却死在了她最风华正茂的年岁。

  死因,自戕。

  且自戕的那一日,还是她与当今圣上的大喜之日。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沈昭昭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那道连眼神都透着浓浓悲意的白色幻影,可能是经历的世界多了,连她都慢慢有了“动容”这种情感。

  “我想要你,替我重活一世。”

  温婉而又处处透着哀伤的嗓音。

  “就这样?”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不可能成为怨灵,身上的怨气也不足以能让她感召到。

  “不。”

  果然,那道白影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让你,重新替我选择一次。”说到这里,语气里的悲意更浓,婉约的新月形眼睛里甚至慢慢沁出了血泪,“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好好陪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陪着他。”

  她死死盯着她,流着血的眸子让她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沈昭昭却感觉到了她身上强烈的悔意跟悲意,不觉恐怖,只觉震撼。

  “好,我答应你。”

  随着沈昭昭坚定地回答,那具白色的幻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重新睁开眼,已经接收了上一世原主所有记忆的沈昭昭垂着脑袋,看着长案上的砚台,神色复杂。

  这个世界的任务相对于其他世界,其实要简单得多,但给她的触动,却是最深的。

  那道白影口中的“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定安侯裴煜之子裴观鹤,裴观鹤作为整个大晋王朝唯一的异姓王之子,自也是身世显赫。

  但除却身世,裴观鹤自身也是惊才绝艳。

  一岁识百字五岁能作诗,在八岁之际,就已经有大量他所作诗集闻名坊间,后又是更以十岁稚龄之姿于曲水宴上力压当时的文科状元一举夺得魁首,自此,裴观鹤之名,闻名天下。

  而随着年岁渐长,世人对这观鹤世子的关注也只增不减。

  无他,除了傲视群雄的文采,裴观鹤的容貌也是面如冠玉。

  后面甚至因为京中各家小娘子对其的关注,坊间还有人卖起了观鹤世子的各种画像小册子,如此,可见其所受欢迎之程度。

  而拥有这么一个各方面都不差的优秀竹马,沈昭昭对其动心也是理所当然。

  沈府与定安侯府同在一条街,仅一墙之隔,在裴家于京城定居之后,裴夫人便与隔壁的沈夫人成了手帕交。

  而在两位夫人相继有了身孕之后,来往交流经验更是频繁,姐妹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甚至最后口头上做了约定。

  若她们腹中孩子以后性别一致,那就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或者兄弟,但若是一男一女,便算定下娃娃亲。

  因此,从生下来,沈昭昭与裴观鹤便是有婚约在的。

  后面又因着两家夫人的关系,裴府与沈府之间来往也更加密切,沈昭昭与裴观鹤,更是两小无猜般的长大。

  沈昭昭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惜,好景不长,在她与裴观鹤十二岁那年,沈夫人跟定安侯夫人一起去福安寺上香之际,两人双双殒于夜间的山洪中。

  至此,同样丧母的两人关系也更加亲密。

  裴观鹤对沈昭昭很好,沈昭昭也很喜欢这个从小到大各方面都优秀到极致的风光霁月般的少年,她原以为,及笄之后,她会等来裴府的提亲,却没想到,在及笄那一日等来的却是定安侯府满门抄斩的消息。

  她震惊,她不信,她疯了一样地去找在她心中她觉得无所不能的父亲,但那日,她印象里慈爱的父亲却是那么陌生。

  他眼神很冷,他说裴家确有谋逆之心,他说定安侯死得不冤,他还说她跟裴观鹤的娃娃亲就此作废,让她不必再念着,他甚至还说,幸好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世人没几个知道,不必忧心她的名声有损。

  可沈昭昭只愣愣地看着那个让她如此陌生的父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她只问了一句,“那裴观鹤呢?”

  “裴观鹤侥幸在裴煜麾下叛党的掩护下逃了出去,但也必定难逃一死。”是毫无感情的声音。

  说完,又看着她道,“但是,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知道吗?”

  “与叛党勾结,可是死罪,还会祸连整个沈家,沈昭昭,我希望你不要做任何愚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