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运气好,沈昭昭这一路走来也算顺利。

  跟着前面那道身影在崎岖的小路上艰难地走着,从卯时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昭昭只觉自己的双腿都快断了,但好在,前面那道身影终于在这时停了下来。

  望着不远处那座破败不堪的城隍庙,沈昭昭眼神疑惑,“到了?”

  但眼前之人却不发一言,只对她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见状,沈昭昭也不再多问,提起裙边便准备朝着那座破庙走去,然走了两步忽又停下来。

  回头,看向那个在客栈老板吩咐下领她前来但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小厮,“你怎么还不走?”

  依旧无人应声。

  沈昭昭转过头,面上不由染上些几丝迷惘之色。

  这人真奇怪。

  而在她完全转身之后,那个一直没什么面部表情的身影这才回过头来眼神专注地望向城隍庙的方向。

  影一说了,此女有裴家信物,可满足她的任何要求,但她要是对世子有任何不轨之心,都必须要在她向外面通风报信之前就地格杀。

  越走越近,望向眼前的庙宇,到了这刻,沈昭昭反而有些胆怯了。

  但还不待她做好心理建设工作,里面的人已然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什么人?”

  凌厉的男声突地响起,再眨眼时,已经有一抱着长剑的眉目冷峻男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啊”

  沈昭昭被面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吓得反射性惊呼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双手捂唇,潋滟杏眸里的惊色仍未褪去,“我...我不是坏人....”

  墨竹:“.......”

  听到这句话,墨竹脸上的冷酷神情险些没崩住,他垂眸看向眼前女子,神色复杂,这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像是墨文嘴里形容的那个人?

  而且,她的眼神还如此清澈纯挚......

  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已经让他有了一套自己的识人术,短短几秒间,墨竹对她的印象已经有了些初步改观,但身子仍挡在她面前没有移开。

  “我...我....”

  眼前的少女显然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藏在罗袖里的纤纤玉指也开始无意识地绞弄着手边的薄纱。

  “我..想找你们世子....”

  细若蚊蝇的声音。

  闻言,墨竹看向她,正欲劝她离开,但那个一夜未睡直到方才才将将合上眼的少年却忽地走了出来,“沈昭昭,你简直胡闹!”

  不再是永远平静无澜到让他们这些下属担心的语气。

  墨竹抬头望去,在那个自从定北侯府...出来后便毫无生气的少年身上终于看到了一点点生机。

  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也有了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见此,墨竹默默退开到一旁,而后转身顺手将在一旁愤愤不平不知道碎碎念念着什么的墨文也提溜了进去,将外面的空间完全留给两人。

  “诶,你干嘛..你干嘛!”

  后面墨文不满的声音隐隐可闻....直到最后再什么动静都没有.....,

  慢慢走下台阶,裴观鹤看着那个裙角边满是泥泞的小姑娘,一直沉重压抑而又苦到极致的心底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渗进去了一点甜意。

  “你来干嘛?”

  声音隐隐带点怒气。

  沈昭昭抬眸,看向眼前人。

  他长得极为好看,虽然是跟她一样的年纪,可身姿颀长,仿若修竹,甚至比方才那两个成年黑衣男子还要高。

  鼻高唇薄,眉目疏淡,雪衣乌发,哪怕五官十分精致,却也不显得阴气,长身玉立,清雅矜贵。

  这一刻,传闻里那个惊才绝艳的小世子逐渐与眼前之人慢慢贴合,对此,沈昭昭只想说,京城那些关于裴观鹤的传言,真的一点都没夸张。

  少时已有这般风姿,不敢想象日后至弱冠之龄又是何等风采?

  “沈昭昭!”

  见小姑娘一直不说话,向来对她好脾气的裴观鹤终于又隐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她一个尚书府的小姐,居然敢只身一人来到这荒郊野外,要是遇到什么不测......

  越想神情越难看。

  望向她,眼里是清晰可见的怒气,“你来这干嘛?什么地方你就敢来?谁带你来的?你认识他吗?人都不认识你就敢跟着走?”

  听着耳边一连串的质问,沈昭昭充耳不闻,只望着他,神情委屈,眼里波光点点,“裴观望,我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

  一句话,便让满肚子的郁气瞬间破功。

  沉默半晌,才缓缓说了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但听到这话,衣着脏乱的小姑娘却明显急了,“为什么?裴观鹤,你不要了我吗?还是.....”

  说到这里,神色一顿,似想起什么,小姑娘脸上神情更加急切,“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昨晚那些话?”

  “裴观鹤,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我真的可以给你解释的!”

  “不是。”

  平静又冷淡的声音倏地响起,裴观鹤望向她,但眼神在对上那双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眶后,又很快移开视线。

  “我如今...这种身份....”

  “不,你不是!我昨晚..我昨晚只是..”

  看到昔日骄傲的少年如今在她面前垂着头说这些话,小姑娘眼里的水雾越来越浓,“裴观鹤,我不准你那么说自己!”

  强忍住的眼泪终于在这刻滑了下来,沈昭昭看着他,语气带着哭音,“裴观鹤,我..我昨晚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担心..担心我院里有我父亲的眼线,我..我只是想快点让你离开...”

  说到这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继续看向他,“我..我还怕我成为你的累赘..我怕你因为我...而离不开沈府....”

  “呜..呜呜..裴观鹤,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姑娘小声地抽泣着,两只杏眸一样的圆眼红彤彤的,看起来好不可怜,别说裴观鹤已经开始不忍,就连两人身后靠着破旧房门偷听的墨文都开始有了怜香惜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