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奏疏,可不是随便写的。

  当今年纪大了,疑心也重。

  更何况头上还悬挂着一把削藩的剑,随时要落下来。

  顾老头这份要提交到朝廷的奏疏,一个不慎,就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武器。

  所以他不得已,只能求助赵老头这种老奸巨猾,说话能兜几个圈,最后让人明白又不明白的文人。

  赵老头也清楚这件事。

  所以他正想着,要怎么坑顾老头一笔。

  结果看完顾长乐的来信后,这顾老头突然说知道奏疏怎么写了?

  赵老头莫名其妙道:“长乐教你怎么写奏疏了?”

  顾长乐虽然文采不错,处事也得体。

  可要论到写奏疏,赵老头自信这天下还没人能比得过自己。

  顾老头把眼神从信上移开,笑眯眯地说:“不是长乐,是我孙女婿教我了。”

  苏誉?

  赵老头一脸的不相信。

  苏誉那院试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可奏疏他一个秀才公会什么?

  “哼,他一个刚过院试的年轻人,文章都没写明白,能写奏疏了?”

  “你该不会是心疼要请老夫写奏疏送的那点东西,不想给吧?”

  “我说你这人,也忒小气了!”

  顾老头被他说小气也不生气,得意地说:“自然不是。”

  “我孙女婿虽然不会写奏疏,可他教了我一个办法,能把这次的奏疏给应付过去。”

  “嗯?”赵老头将信将疑。

  苏誉这人的脑子是有点灵活的,说不定他真的教了顾老头什么办法?

  “是什么办法?”

  顾老头把信递过去,给赵老头看。

  赵老头接过,快速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苏誉是怎么教顾老头的。

  结果这一看之下,差点给他牙都齁疼了。

  这信是顾长乐写的。

  除了日常的问候外,便是写的苏誉和同窗的趣事。

  说是苏誉不依靠任何人,利用一个办法帮了一个同窗。

  其中,说苏誉才思敏捷,办法颇多,把人夸得天花乱坠。

  赵老头无语地说:“我还从来没见过长乐这丫头这般夸赞一个人。”

  “不过……”

  这其中的办法……

  赵老头很快也想通了顾老头刚刚的话。

  “你打算用他这个办法来写奏疏?”

  顾老头见他已经想通,也不隐瞒。

  “不错。”

  “既然怎么写都会被挑错,那不如交一封没有东西的奏疏上去。”

  “横竖我交给钦差时,是写得满满当当的。”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面的内容都不见了。”

  “届时要追究,只会追究钦差保管不利的责任。”

  “自然牵扯不到我身上来。”

  顾老头想得理所当然。

  他交给钦差的奏疏,自然得是正常写好的。

  不止要正常写好,还得让大家都看到他是写好的。

  到了京城,里面的字消失。

  届时当今想从他这奏疏的内容下手做文章也做不成。

  而且当今如今多疑,甚至会怀疑有人要故意陷害自己。

  顾老头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美滋滋地说:“这法子好!”

  “而且长乐还在信上说了。”

  “苏誉那小子非常有自信,说能让字复原的办法,基本只有他知道。”

  “这法子肯定能行!”

  赵老头想了想,说:“全部消失了也不妥。”

  “不知道可否添些墨水,让字迹消失一部分,剩下一些看不清楚的笔画,这样岂不是更逼真?”

  顾老头大喜:“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苏誉这小子,真是神了!”

  “离得这么远,还能帮上老头我的忙。”

  “所以……”

  “这次的奏疏,就不麻烦赵老你了。”

  “老头子我还是让王府的人代笔,随便写点就行。”

  反正写出来的东西,最后都是要看不清的。

  所以他根本不用在意自己写的什么。

  赵老头刚刚还以为能敲顾老头一笔。

  结果转眼间,这人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自己还忍不住给他完善了一下这办法。

  赵老头把信折起来,脸色复杂地说道:“你这运气还挺好。”

  “瞌睡就来了枕头。”

  不得不说,苏誉这办法确实用在顾老头这件事上挺好的。

  “呵呵,运气确实好,毕竟得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孙女婿。”

  赵老头“呵”了一声。

  “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满脑子不务正业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这学业有没有退步。”

  虽然这么说,但不得不说,他也觉得苏誉那办法,还挺巧妙。

  别说换其他人,就是赵老头自己,都想不到这种法子。

  顾老头不高兴赵老头说苏誉不务正业。

  “整天说我孙女婿不务正业,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写信过去让长乐把新出的话本子先寄过来。”

  赵老头被说中心事,尴尬道:“话本子出自他手,我那是要看看苏誉的文笔可有退步。”

  “若是那小子因为整天研究有的没的而耽误了乡试,我可不饶过他!”

  顾老头嗤笑一声。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有没有中举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我那不是……”赵老头突然噤声,没把后半段说出来。

  他还等着苏誉过了乡试来拜师呢!

  能不着急么?

  顾老头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喜欢各种遮遮掩掩,婆婆妈**。”

  他站起来,也不继续纠缠下棋的事情了。

  “我现在便回去让人写好奏疏,明日就拿给陈公公,好赶紧把他送走。”

  赵老头却拦住了他。

  “且慢,我来给你代笔。”

  顾老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可没什么东西要送你啊。”

  赵老头翻了一个白眼。

  “没有就没有!”

  “嘿,你一个德高望重的文官,怎么老喜欢翻白眼?”

  赵老头懒得理他,让人去准备东西。

  虽然说苏誉这办法可以,但赵老头还是留了一份心眼。

  这奏疏写得十分圆滑。

  整篇都是忠君爱国的废话,该写的东西是一点没写。

  一份正式的奏疏,又誊抄了一份。

  顾老头有些好奇:“怎么写两份?”

  赵老头回道:“这一份放在我书桌上,看看这字是不是真的会慢慢消失这么神奇。”

  “哦……”顾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原来鼎鼎大名的赵先生,也对这种不务正业的手段这么感兴趣呢?”

  赵老头把已经晾干的奏折合起来,扔给顾老头。

  “拿去,哪这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