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籍?”

  王掌柜不相信地问道:“真的是商籍?”

  陈县令让旁边的人拿着黄册那一页走下去,给他们看。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李二郎,商籍。”

  “看到没有?”

  王掌柜看到这崭新的字迹,下意识道:“这明显是新添上去的。”

  “可他们买三味书屋,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这样怎么能算?”

  苏誉也看了一眼这黄册上记着的信息。

  果然是新添上去的……

  而且看墨迹很新,估计不超过一天。

  这些都早有所料,苏誉直接跳过这个,淡淡地说:“黄册写的是商籍,便是商籍。”

  “至于什么时候登上去的,王掌柜又怎么知道?”

  “我记得,除非官府有批文,不然任何人都不允许查阅人口黄册。”

  “王掌柜若是先前看过人口黄册,想必查阅有官府的批文吧?”

  王掌柜支支吾吾,觉得自己好像要倒霉了。

  他哪里来的批文?

  主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可没有批文,拿不出证据,他这就肯定是诬告。

  这年轻人的角度好刁钻!

  明明他是来告人的,结果被他带到要先证明自身清白。

  李二郎听着苏誉的话,心里也有些惊叹。

  他们姑爷真是牛。

  三两句,就把这新添的户籍信息一事带过,把火引到了王掌柜身上。

  姑爷这么给力,李二郎也不甘示弱。

  他挺直背,咄咄逼人道:“批文呢?”

  “快拿出来,不然你如何知道这是新添上去的?”

  “你这不止诬告我,还要诬告县衙里的官差们不成?”

  陈县令也反应了过来。

  户籍黄册一向存放在县衙的礼房内,普通人是不能随便看的。

  能接触到这个的,都是礼房的吏员和办事的官差。

  这新添的一段,看字迹,明显是自己人手笔。

  但这王掌柜明显不知道。

  所以才会跪在这里告人,还直白地当场说出这是新添上去的。

  这不赤裸裸说管理户籍的吏员使了手段么?

  陈县令的表情,变得高深了起来。

  礼房的人,是他的自己人。

  他甚至都不用传召,直接就能下定论。

  “既然黄册上记载是商籍,那便是商籍。”

  “岂容你随意质疑抹黑?”

  “大胆刁民,竟敢诬告他人!”

  “来人,把他押下去收监,抄家流放!”

  王掌柜想不到火直接就烧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赶紧磕头求饶:“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真的听说这李二郎不是商籍人士。”

  “在江陵府做生意的商人名单中,根本就没有他!”

  陈县令冷笑道:“有还是没,本官不比你清楚?”

  “黄册上记载了有,那便是有!”

  “难不成你还想要本官到省府礼房去给你找本府的黄册核对?”

  黄册分三份。

  当地县衙留存一份。

  省府留存一份。

  还有一份,会送到京城去。

  一般三年更新一次。

  县衙的官员都搞不定,王掌柜哪里还能指望背后的人给他找省府的官员?

  他只能不停磕头求饶,但还是被带了下去。

  陈县令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誉和跪在地上的李二郎,手中惊堂木一拍。

  “退堂!”

  随后,他便背着手,进了内堂。

  ……

  跪在地上的李二郎站起来,赞道:“还得是你。”

  “几句话就洗清了我的冤屈,让那个诬告的刁民给定了罪!”

  苏誉心想,自己就是什么都不做,你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他还是配合地笑道:“这些人针对的是三味书屋,二郎受这番罪,也是为了我。”

  “都是我该做的。”

  李二郎笑呵呵地说:“也没受什么罪。”

  “我这刚跪下,你就来了。”

  见苏誉没有纠结那个户籍信息是不是新添上去的,李二郎也不主动提。

  二人走出公堂,带上李三郎几人一同往回走。

  李三郎似乎刚刚在记着什么,还没记完。

  “沈府三管家,沈家二房五公子奶娘之子……”

  苏誉见状,还等了他一下。

  等他写完最后几个字,拿着小本本一边吹着干,一边走。

  路上,苏誉说:“户籍是不可逆的。”

  “二郎如今是商籍,后代也都会是商籍。”

  “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户籍在古代,是大事。

  虽然苏誉知道顾长乐身份不简单,身边的人也不简单。

  但还是有些担心。

  李二郎神秘地说:“这个不用怕。”

  “长乐给了我一份独特的墨水,说用那个墨汁写下的东西,一个月后就会消失不见。”

  “昨日我让人拿了过去,叮嘱了礼房的吏员用这个墨汁写。”

  “届时一个月后,那信息就会消失不见。”

  “但三味书屋已经完成了转让,挂靠到了你名下的掌柜头上。”

  “我还是原来的我。”

  李二郎说起这个事,颇为自豪。

  先前彭天成家的事情,他听说过。

  想不到自家姑爷居然这么厉害,能使出这种手段来。

  所以这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顾长乐干脆也让李二郎这般做。

  横竖人口黄册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再把备份往省府送。

  届时字迹消失了,重新在那页空白的地方写上别人的信息便是。

  苏誉挑了挑眉:“竟然安排如此妥当了?”

  不愧是他娘子。

  妨碍司法公正,走后门耍花招。

  但却让人找不到错处。

  这种办事风格,真是深得他心!

  苏誉笑着摇头:“事情都完了,我才知道。”

  李二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今日早上才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苏誉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不过。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沈家那边在背后指使人搞的。

  苏誉又思考了一下。

  除了籍贯这种,应当书屋是没别的把柄能被人利用了吧?

  “我一个读书人,会不会身上债太多也不好?”

  两间书屋都是分期付款买的。

  但那契约,看起来有点像是借利子钱,也就是借高利贷。

  而且借钱的人,还不是别人。

  是苏誉本人。

  他一个读书人,正是要准备参加乡试的要紧时候。

  如果沈家那边查到了三味书屋与他的关联,说不定也会对付自己。

  读书人的名声最重要。

  届时说不定别人会用这个不知道扯上什么来攻击他。

  苏誉说:“对了,如今我手上的银子已经足够了。”

  “旧的三味书屋,可以把剩下的余钱都给结清。”

  “还请三郎你帮我约原来书屋的东家出来,我要请上乡约一起,当面与他结清欠款,再把分期的借据拿回来。”

  这样最保险,以后绝对不会有任何落人把柄的地方。

  李三郎瞪了瞪眼睛。

  “啊?”

  “找原、原先的东家当面结清欠款?”

  原先的东家在哪里先不论,可他们姑爷的债主,正是他们郡主本人啊!

  “这……”

  李二郎望向一边,装作没看到李三郎的求助。

  李三郎讪笑道:“好……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