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疾驰。

  尘土飞扬。

  百姓们避之不及,狼狈逃开。

  苏见月的眼前,一个半大的孩童不知是不是与家人走散。

  孩童捡起地上,不知是谁掉下来的一块糖糕,茫然抬头,正面迎上了哒哒的马蹄。

  马上之人来不及勒住缰绳。

  眼看着马蹄即将落下。

  一人一马,那力道大到,完全足以踩爆那孩童的头颅。

  众人惊呼。

  苏见月却站在距离那孩子最近的位置。

  薛金宝当即出手。

  身手极其利落,一个翻滚,将那孩童抱着,滚到了街道对面。

  马蹄终究落下,踩了个空。

  苏见月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下。

  “吁!”

  男人终于勒住了缰绳,马儿抬起前蹄,一阵嘶鸣。

  掀起的尘土逐渐落下。

  宽阔的街道这才慢慢开始恢复方才的景象。

  孩童的家人找上前来,对着薛金宝千恩万谢。

  薛金宝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当即就跑到了苏见月的背后,将脸埋在她的背后,难得的扭捏。

  苏见月笑着地同孩童的娘亲说了两句客套话。

  马背上的男人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夕阳西沉,天上仅余半寸余晖。

  街道两边,有的店铺开始打烊。

  还未打烊的店铺,还有路边的摊贩,都挂起了明亮的灯笼。

  苏见月能够清楚的看见男人那双眼睛。

  严肃,锐利,却又沉稳坚毅。

  他一言不发的,只盯着苏见月看了一眼。

  便又重新一挥马鞭,驾着马儿,扬长而去。

  “什么人呐?差点撞到人了,连句道歉都没有。”

  苏见月的边上,是一家馄饨摊子。

  热锅热灶,白色的水蒸气在大红的灯笼下,格外的明显。

  如今,天气严寒。

  大家伙儿都乐意吃一些热气腾腾的食物。

  吃起来,整个身子都是暖融融的。

  馄饨摊子支了三四张小方桌,桌边走坐满了人。

  馄饨摊的老板才刚刚缓口气儿,便听到了苏见月的声音。

  他笑道:“姑娘是从外乡来的吧?”

  苏见月点头。

  “是呢!”

  “难怪你不知道,这位将军,原是驻守燎原关的一员小将,入军三年,他带兵打仗,屡建奇功,去年被陛下破格提拔为平北将军,今日归京,只怕是北胡那边,又有异动。”

  馄饨摊的老板一提起这个,便面露忧色。

  他家次子去年也征丁入伍,边关不太平,做父母的,哪有不忧心的?

  燎原关?

  入军三年,便被萧玉祁破格提拔为平北将军?

  这不是……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天虞战神戴昂?

  戴昂如今应当只有十七岁的年纪,为何会生出一把络腮胡子?

  不过,看他那风尘仆仆的模样。

  想必他也没工夫搭理自己的外貌。

  字里行间的历史,忽然变得鲜活起来。

  “北胡那群狗杂碎,一到年关,便开始频繁引起骚乱,也不知陛下合适能够率兵,一举将北胡歼灭!”

  “哪有这么容易?”

  围着方桌吃馄饨的男人们,纷纷开始议论起国事来。

  对于北胡,他们一个个的,咬牙切齿。

  北胡人野蛮凶悍,一个个生得人高马大。

  传闻中,北胡之人,骁勇善战,身高十尺,眼若铜陵,血盆大口,青面獠牙,食生肉,饮生血,力大如牛,气概山河。

  天虞的士兵们去攻打北胡,若是硬碰硬,十名天虞士兵,都不一定能打过一名北胡人。

  北胡那边土地匮乏,他们一旦缺粮少食,便会开始掠夺别国边境。

  天虞地大物博。

  是他们抢夺食物的不二人选。

  每年年末,北胡人都要闹这么一通。

  天虞历代帝王,为此都焦头烂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越说越激愤。

  苏见月从那些话语中,再次对萧玉祁的艰难处境,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她方才,是不是太凶了?

  其实,萧玉祁也很难得。

  她低头,默默踢着脚下的石子。

  薛金宝兴致勃勃地拉着苏见月到了对面的糖葫芦摊前。

  她指着上面那一串串通红油亮的糖葫芦,看向苏见月,眼底泛着期待的光。

  “哎哟,姑娘,来两串糖葫芦吗?我这糖葫芦,果子颗颗饱满,糖衣裹得老厚了,吃起来酸甜可口,可好吃了!”

  老板极力向苏见月推销着自家的糖葫芦。

  苏见月倒是想买。

  只是,她没钱啊!

  苏见月的脖子上,还挂着萧玉祁送给她的那一支骨哨。

  可她,总不能因为一串糖葫芦,便兴师动众地吹哨子吧?

  就在苏见月犯难之际。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掌心放着一锭银子。

  “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苏见月猛地回头。

  正对上了萧玉祁那双深情的眼眸。

  幽深明亮。

  在天空彻底黑暗的那一刻。

  那双眼睛,忽地替代了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直直地坠进了苏见月的心尖。

  碰上了她柔软的心房。

  “好嘞!”

  老板麻利地递给萧玉祁来两串糖葫芦。

  他收了钱,埋头在随身背着的钱篓里翻找着找钱。

  萧玉祁将糖葫芦递给了苏见月和薛金宝一人一串,才淡声答道:“不必找了!”

  他自然而然地握起苏见月那只空着的手。

  好像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没有闹过不愉快一样。

  苏见月默默地跟着走。

  她重重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很好,咬到了一口纯纯的糖衣。

  这个老板用料果然实诚。

  薛金宝吃得欢乐的很。

  “来人,将薛姑娘送回去。”

  清走了电灯泡。

  萧玉祁又抬手摸了摸苏见月脸颊。

  “冷不冷?马上就要宵禁,咱们该回宫了。”

  苏见月的胸口,还有些闷。

  “曾娘子都被抓了,你要把金宝儿带到哪里去?”

  萧玉祁眉目含笑,“谁告诉你,曾娘子被抓了?”

  “嗯?”

  等苏见月后知后觉的品出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她已经被萧玉祁抱上了回宫的马车。

  窄小的马车,堪堪坐下了萧玉祁与她两个人。

  “你现在做局,连我都骗?”

  萧玉祁耸了耸肩,靠在了车厢壁上。

  “我以为,你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才是。”

  苏见月愤怒地咬下来一整颗裹满了糖衣的山楂。

  像一只受气的小仓鼠。

  萧玉祁眸色一深。

  见状。

  他身体前倾,低头。

  一口,咬住了山楂的另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