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霜越想心里便越如火烧一般。

  本来就几乎只剩个空架子,在寅吃卯粮了。

  再把能卖的都给卖了,往后一家子上下百十口子人,都喝风去不成?

  不,都不用等往后,眼前就得过不下去,说话间就得断炊。

  那她垫的银子还能拿回来吗?

  岂不要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还不用说事情一旦传开,整个崇安侯府和顾氏一族的脸都要丢尽。

  往后不知多少年,都是满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将来这一辈也好、小一辈也好,前程亲事也少不得要受牵连……

  简清霜想到这里,痛苦懊悔得指甲都快把手心给掐破了。

  她怎么能就只想起了好的,只看到了小**—人多年以后的体面风光。

  便忘了这么重要一件事?

  老不修的最好立时就死了,人家看他死了,说不准就不追究了呢……

  另一边。

  简兰宜带着红莲已回到了自家院子。

  丹朱正等得六神无主。

  见简兰宜终于回来了,忙迎上前,“世子夫人,您可回来了。”

  “侯爷怎么样了,没、没大碍吧?”

  简兰宜先让红莲退下忙去了。

  方压低声音,“看你这丫头急得,生怕别人看不出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丹朱苦脸,“我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这不是实在忍不住么?”

  “虽然知道不可能就这么巧,前儿我们才偶遇侯爷,今儿就出事了。”

  “两件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但我心里的感觉,真的有点儿不好……”

  简兰宜呵呵,“那你的确感觉对了,还真跟那日的事有关。”

  “老不修一心逼良为**,结果……”

  就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末了冷哼,“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瞧着年纪还没他儿子大,也再三再四说了不愿意。”

  “还非要找上门去,非要无事生非。”

  “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丹朱无语了,“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真成乌鸦嘴了!”

  “那世子现在一定很着急吧?既要担心老不修的万一……,又要担心对方找上门来。”

  “都不止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摊上这样的爹了,足足倒了十六辈子的霉啊!”

  说完压低声音,“那日我们遇上了侯爷的事,世子夫人可千万要烂肚子里,再不能让世子知晓了。”

  “虽然知道了也不能说是您的错,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您是儿媳老不修是公爹,也没有儿媳管公爹这些事的道理,遇上了躲都来不及。”

  “但万一世子知道了,还是会埋怨你呢?就怕结果越严重,越埋怨……所以必须烂肚子里!”

  简兰宜本来就没想过要告诉顾怀璟。

  她低声应了,“我知道,不会说的。”

  “你说话也注意些,对着我口无遮拦无妨,说惯了对着别人也口无遮拦,可就麻烦大了。”

  晚饭顾怀璟果然没回来吃。

  之后还连觉都没回来睡。

  好在次日起来,便听说崇安侯休养一夜后,好多了。

  到底是一家之主,哪怕这个一家之主各种不靠谱,他的存在依然是整个侯府的主心骨和精神支柱。

  整个侯府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不少。

  简兰宜吃过早饭,遂也带了红莲再次过去探望。

  就见崇安侯头上包得严严实实,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瞧着精神倒还不错。

  他这会儿倒有个人样了,“都守着我干嘛,且忙各自的去。”

  “我有你们母亲和丫头婆子们伺候呢,况只是点皮外伤,没大碍,将养几日就好了。”

  “都散了吧,散了……”

  顾怀璟顾怀琛却哪敢真散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等着!

  顾怀琛先就沉声,“父亲,您知道昨日与您两败俱伤的人是谁吗,有没有一点头绪?”

  “如果对方真的家大势大,您想过要怎么应对吗?”

  崇安侯一脸的无所谓,“嗐,他伤了我也伤了,已经扯平了啊。”

  “还有什么要应对的,事情都了结了。”

  “不过那小崽子是真不识抬举,看我好了后,怎么收拾他……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成全他!”

  顾怀璟闻言,脸就更冷了,“都到这个地步了,父亲竟还一点悔改的心都没有不成?”

  “看来是非要闹到后果不堪设想,家破人亡才肯罢休了!”

  说得崇安侯也不高兴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就家破人亡了?”

  “见过咒别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咒自己的。”

  “难怪都不喜欢你,这德行、这嘴巴谁能喜欢得起来!”

  顾怀璟强忍不耐的吸了一口气,正要再说。

  就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回世子、二爷,外面来了位客人,说是恒郡王世子。”

  “要立刻见侯爷,连先通传一声都不肯等,说是已经在往里闯了……”

  恒郡王世子?

  与自家从来没打过交道的人忽然登了门……

  顾怀璟与顾怀琛难得对视了一眼。

  都明白过来昨儿那断了腿的‘小白脸儿’为什么敢叫嚣让自家老不修的‘吃不了兜着走’。

  跟他的人也为什么敢叫嚣不管崇安侯是谁,‘都完了’。

  原来对方竟是恒郡王府的人,算年纪,指不定还是恒郡王的儿子……

  顾怀琛忙问顾怀璟,“大哥,这下怎么办?”

  顾怀璟冷冷抿唇,“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把人迎进来。”

  “当面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争取尽快把事情给了结了!”

  崇安侯这会儿也总算有些慌了。

  毕竟都知道恒郡王是今上做皇子时的伴读,打皇上登基以来,便圣眷不衰。

  是皇上跟前儿数得着的体面人,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岂是自家这末流勋贵能比的……那小崽子怎么就不早说,小白脸儿又为什么不自报家门!

  不过崇安侯心里虽慌,嘴却仍勿自硬着,“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还好意思找上门来。”

  “真当我会怕了他们不成,好歹我也是个侯爷,不是软柿子。”

  “我倒要看看,他们敢把我怎么着!”

  把顾怀琛气得直想骂人,“原来父亲也知道不是什么光彩事呢?”

  “那为什么不能克制一下,不能尊重一点?都快知天命的人了不是吗……”

  还是见顾怀璟已大步往外走。

  才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大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