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微微颔首:“臣句句属实。”

  齐向昂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是如何得知皇后中毒之事?”

  齐向昂在宫中有那么多的耳目,却都没得到消息,现在居然还要一个朝臣来告诉他,他的皇后经历过什么。

  人死了,连感情都会变得格外珍贵,即便没有多少情爱,也都会被美化成另一种模样。

  甘棠不紧不慢道:“久病成良医,微臣被顺慈皇后召见过几次,有次便提醒了娘娘,让娘娘查查身边的物件。顺慈皇后在临终前也曾召见过微臣,当时便提及,她的宫中确有毒物,娘娘谢微臣让她死得明白,微臣却觉得愧对顺慈皇后的感谢。因而,顺慈皇后仙逝后,微臣便走访了御书房的太医、坤宁宫中伺候过顺慈皇后的宫女太监,还有一直贴身照顾娘**胡嬷嬷。胡嬷嬷的证词,亦在此。”

  齐向昂让身边的公公取了卷宗上去查看,越看,越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

  甘棠想让虞丞相付出代价,胡嬷嬷想为自己的主子报仇,两人一拍即合,早已聊好了口供。

  这口供也不算作假,只是隐去了甘棠一直在帮虞听雪辨别毒物的部分,好将她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甘棠本意是,她可以作为证据链的一部分,可胡嬷嬷说,这是虞听雪的意思。虞听雪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她死后坤宁宫中势必还有一轮清洗,虞丞相耳目众多,难保不会察觉那些毒物已经被全部换掉。到那时,一定不能将甘棠牵扯进去。

  得知甘棠想要为虞听雪正名,胡嬷嬷立刻表示支持。如果虞丞相这次真的被告倒了,全族都会受到牵连,可胡嬷嬷不希望已经死了的虞听雪还要为心狠的虞丞相买单。把关系撇清,虞丞相这把火便也烧不到虞听雪这来。

  胡嬷嬷的供词中,大量美化了虞听雪对齐向昂的感情。不想让圣上担心,所以得知毒入骨髓、病入膏肓后,一直不曾向圣上禀明。其中有许多逻辑不通的地方,但在这个关头上,虞听雪为什么没有坦白真的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杀死她的,是她亲爹。

  “虞远,你可知罪!”齐向昂怒视着跪拜在前方的丞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臣冤枉啊!顺慈皇后是臣的亲生女儿,臣怎会加害她?”虞远高喊道。

  “那就要问问,为什么虞家三小姐也入了宫,她是上次选秀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甘棠毫不犹豫点破了虞远的那点心思。

  “玉瑶,你别血口喷人!”虞远骂道,“我只是想将女儿在身边多留几年,这也不行吗?”

  “入了宫,岂不是更难见了?”甘棠轻哼一声。

  整个朝堂都陷入了死寂之中,大臣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为皇帝怒火的下一个目标。

  偏偏甘棠还要趁热打铁,踩在齐向昂怒火上继续禀明其他两个罪状的情况:

  国库账目有假,多笔巨额资金流向不明,而这些资金流向的最终受益者,皆与丞相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虞远这些年确实因为各种政策的整顿没什么操作空间,但在前些年,他利用职权之便、大肆敛财。

  最为复杂的还要数虞远的人际网,丞相之职本就与其他朝臣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因此给定下结党营私之名,着实不该。因此,甘棠提供的都有确凿的勾结证据,在这一罪名下有所牵扯的官员,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犯罪情况。而虞丞相,一直都是他们的保护伞。

  铁证如山,甘棠没给虞丞相留下任何辩解的余地,从人证到物证都收集起了。虞远面如死灰,他想不明白,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败了?精心编织的谎言已经彻底破灭,等待他的将是无法逃避的惩罚。

  甘棠说完,这才跪下:“望圣上裁决,还朝堂一片清明!”

  齐向昂一直对虞远有所不满,这次抓住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命人将虞远以及甘棠卷宗里提到的相关党羽一并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并下旨让刑部审查。

  调查期间,齐向昂也公开表明自己对于肃清贪腐、维护超纲的决心,想通过这次事件,让所有人都长长记性。

  笼罩在齐向昂头顶的阴云持续了有半个月,当查明虞远确实对虞听雪下了毒手后,齐向昂便已怒不可遏地下令,将所有牵涉此事的人下狱。

  在甘棠的操作下,开始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告发虞远,单是罪证的搜集就持续了几个月,等定罪已是半年后的事了。

  虞远和参与谋害虞听雪的太医处死,虞家被抄家,直系的子嗣皆贬为庶人并流放,虞听月被打入冷宫,唯有嫁到威远将军府的二小姐逃过一劫。不过,威远将军明面上没有休妻,却开始纳妾,闹出了诸多笑话。

  ……

  虞远一死,丞相之位便空了出来。这是百官之首,多少人都盯着呢。

  甘棠问萧岚曦“如果在朝堂上,你有宰相撑腰当如何”,暗示萧岚曦多吹吹帝王的耳边风。

  近几年,萧岚曦对甘棠一些处事方式颇有微词,却不能否认,对方越爬越高,而她在后宫中也受到了诸多照顾。

  如今的甘棠还只是一个司农丞,就已拉拢了那么多人,若是她真能做丞相……

  萧岚曦心里有期许,却也担心太重私情会得罪齐向昂,反而没有帮忙。

  甘棠倒是不着急,萧岚曦不帮忙,她也有其他路子。朝中被清洗过一遍后,被顶上来的官员很多都得益于甘棠“看见”,他们对甘棠不说俯首称臣吧,至少是没有恶感的。

  甘棠也不需要所有人都支持她当丞相,只要没人堂而皇之跳出来反对她就行。

  就这么着,甘棠被写上了丞相候选人的名单。

  按照常理说,这名单,甘棠上不去。

  不是不能跳级升官,而是这级别跳得太大,步子迈得太开了。可架不住她的上司、同僚以及合作过的官员们都推举她,这也是齐向昂不得不考虑衡量的一个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