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墨清漪这段时日一直循规蹈矩,没有任何不轨的迹象。

  连初一上白云寺祈福,她都没去。

  就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真像是位正儿八经的王侯贵妇。

  这天。

  姜晩娴刚看完新铺送来的账本,其中还有亲兵从各处传回的消息。

  由此,她觉得靖王业子骞果然不容小觑。

  能将她的人丝滑地安**相应的岗位,仿佛事先就计划好了。

  如今私底下那些亲兵与她还有联系,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回探查所得,不知不觉她已掌握了好些可疑之人的名单。

  她让莲开将这些名单统计了一份,再命她亲自交到靖王手上。

  这是她的回礼。

  合作就是这样,礼尚往来才是精髓。

  莲开走后没多久,有下人来禀报说,老王妃请她去景园听戏。

  “嗯,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

  近来戏台已搭好,姜晩娴早就知道会有被请去听戏的一日。

  等人走后,游鹿上前:“将军,您真要去啊?”

  姜晩娴:“这戏台都搭好了,用的又是老王妃的名义。我不去,不合适。”

  游鹿差点绷不住,低声嘀咕:“您何时将老王妃放在眼里过?”

  姜晩娴已经开始挑衣服,她没看游鹿,却将她的小声嘀咕听了个真切:“嗯?”

  不怒自威。

  游鹿立即腰腿绷直,大声道:“属下的意思是,将军的决定自然是无可挑剔,属下心悦诚服!”

  姜晩娴笑了笑,指尖滑过一件件华服,最终停留在一件蓝白相间、云边轻绕的素雅长裙上。

  画面一转。

  姜晩娴带着游鹿来到景园。

  众人见她身上的裙子……已是很老久的款式。

  可不知为何,竟被姜晩娴穿得既不张扬亦不失风韵。恰如她本人,大气明艳,于简约之中也能尽显不凡。

  “姜王妃真好看啊。”

  “是啊,那么旧款的衣裙也能穿得那般美艳。”

  “谁说人靠衣装?明明只要人美,就是披件麻袋也能艳压群芳。”

  听着这些话,游鹿跟在姜晩娴后头都是昂首挺胸。

  来到看台,姜晩娴先是冲袁思蓉欠身道:“母亲。”

  袁思蓉当没听见,磕着手里的瓜子,目光落到对面的戏台上。

  明明戏子们还没上台,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姜晩娴料到会如此,也不恼,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另一边很快传来墨清漪的讨好声。

  “母亲看这戏台搭得如何?楚齐说您爱听戏,特地为您搭的呢。”

  袁思蓉慈笑:“挺好的,你们有心啦。”

  说罢,笑容收敛几分,侧目向姜晩娴的方向,不带正眼道:“足见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孝心。”

  转头抓着墨清漪的手,满心疼爱道:“楚齐能娶到漪漪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

  墨清漪故作羞涩地高兴道:“母亲谬赞,伺候好您跟王爷乃漪漪的分内。”

  “嗯,不错。”

  袁思蓉‘不错’两个字又是侧头说的。

  分明是在说给姜晩娴听。

  姜晩娴给自己剥了两颗花生,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袁思蓉冷哼:“装什么装。”

  墨清漪适时打起了圆场:“母亲,姐姐可能……觉得有些铺张浪费,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袁思蓉搭腔:“呵,她觉得?嫁妆都还给她了,搭戏台她又没出一分钱,她有什么好觉得的?”

  赵嬷嬷感到痛快,刚要上前给袁思蓉添茶,却被几个手脚不麻利的丫鬟撞到。

  她们端着来的水果和点心都掉了。

  “一个个毛手毛脚,还不赶紧收拾好,再端来新的?”

  丫鬟们年纪轻,明着不敢说什么,收拾完后,背地里小声议论。

  “听说了没,上回被带回府问责的赵妈妈,据说是赵嬷嬷的堂妹。而她前不久,被发现在官府大牢里畏罪**了。”

  “谁让她连主子的东西都敢据为己有,定是觉得出狱无望,与其在牢里苦捱到死,不如自缢一了百了。”

  姜晩娴没错过观察赵嬷嬷的反应。

  见后者脸色略微发白了些,再看不出其他,她又收回目光。

  游鹿嘀咕声传来:“那个赵妈妈怕死到能把老王妃扑倒,还能畏罪**?定是被灭口的!”

  蓦地,台上传来动静,应是戏要开场了。

  姜晩娴瞥了一眼身旁空位,都这会儿了,也不见业楚齐来。

  难道他另有要务,来不了了?

  她不由将目光落到正同袁思蓉言谈甚欢的墨清漪身上。

  随着锣鼓密集奏响,袁思蓉也纳闷业楚齐怎么没来。

  墨清漪安抚道:“王爷说,一会儿要给您一个惊喜,您就安心看好戏吧。”

  话落,戏台之上,一抹耀眼的红悄然出现。

  是一位红衣艳艳的刀马旦。

  她身姿挺拔,肩宽背阔,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英气。

  眉宇间流转的柔媚,恰似春风化雨,为那刚劲添上一抹不可言喻的韵味。

  她一出场,戏腔悠扬而起,手中大刀时而翻转腾挪,时而疾如闪电,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流畅,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何为巾帼不让须眉,女儿亦能威震四方。

  看到精彩处,袁思蓉都忍不住喊了声好!

  “唱得不错,就是这戏……我从未听过。”袁思蓉说道。

  墨清漪但笑不解释。

  姜晩娴却在台上之人的几次回眸和身法中,看出了端倪。

  此人……是业楚齐?

  她为这个猜想感到震惊。

  业楚齐好歹七年前也是铁骨铮铮,七尺昂扬的男子汉。

  如今却做女人戏子的打扮,还登台公然表演……传出去,成何体统!

  颜面都不要了吗?

  尤其姜晩娴越看越像,越看越确定台上的人就是业楚齐。

  她更加难以接受。

  目光不由落到尚未发现台上人身份的另外两人身上。

  袁思蓉,可能不是看不出,只是她大概都不会往唱戏的人就是她儿子的事情上想。

  墨清漪,望着台上倒是淡定又从容。

  可见她早就知道业楚齐着戏服登台的事。

  她刚才说的惊喜,应该就是指这个!

  由此,姜晩娴更加确信此前的猜想。

  墨清漪潜入齐王府的真正目的,怕是想要彻底毁了业楚齐。

  业楚齐好歹也是大周的将士,怎能被一个敌国的女细作,作践如此?

  眼看即将戏终,姜晩娴再也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