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拉着墨清漪进了营帐,可进来后,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想起姜晩娴那日跟他说过的话,姜晩娴让他提防墨清漪,说墨清漪是辽国的细作。

  本来他也是不信的,只是南下出来后,有许多时候,他都发现了墨清漪身上的端倪。

  很难让他不怀疑。

  此次南下平乱,是他久违争取战功的机会,只要胜了,这就是他堂堂正正的实力。

  是他自己挣来的功勋,所以不容有失。

  若墨清漪真是辽人,自是不想让他胜。

  而他也不想拿此事试探,于是战争拉响后,他就尽可能地让墨清漪远离战局,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接触军机。

  如此一来,即便她能够通风报信,也没东西往外传。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承认墨清漪有问题。

  此时,墨清漪被业楚齐拉进营帐,她心底的期许有了回应,心池一点点温暖起来。

  就跟营帐里的温暖,让她被淋湿发冷的身子也一点点暖起来。

  可业楚齐将她带进来后,便像被人点了穴,定在了原地,久久未动一下。

  她刚一暖起来的心骤然凉下去一截。

  “怎么了?”她问,“是不是我打扰你们谈军务了?”

  业楚齐看着对面被立起来的作战地图,上面清晰地标出了他们接下来的作战方针。

  即便站在这里,也能一览无余,只要稍微聪明一些,直接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业楚齐听到墨清漪的声音,不禁多想。

  想起她千方百计地来找自己,不是因为想见自己,而是想要窃取情报,再扩大到这些年来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处心积虑,他更加气从中来。

  他不由地胸前剧烈起伏,越想越气。

  墨清漪清丽的小脸朝向他,一双秋潋的眸子凝视如今不在孱弱,身姿愈发挺拔的男人。

  她眼里有浓烈的爱慕,也隐着一丝担忧。

  她不是蠢人,连日来业楚齐对她的态度和冷漠,跟从前完全不同。

  她能感觉到业楚齐跟她之前有了隔阂,可为何呢?她搞不清。

  秀拳收紧,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就在业楚齐决心让人送她回去时,刚一转头,墨清漪便踮脚吻上了他。

  瞧着这一幕,里头正等着业楚齐的几名将军立马灰溜溜地告退出去。

  然而他们都出去了,墨清漪也没有松开这个吻。

  许是多年习惯,业楚齐先是心软的回应了一会儿。

  得到回应的墨清漪,心里泛甜,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空荡荡的营帐里,二人吻得如火如荼。

  业楚齐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抱去桌子上,他一手挥掉桌面上的杂物,将水灵灵的女人压到身下。

  两个人的衣物是湿冷的,望向彼此的眼神和身体确实炙热的。

  墨清漪勾住业楚齐的脖子,眼神撩拨着业楚齐红肿的唇,正准备再次主动时,业楚齐脑海里却突然闪过姜晩娴的脸和她说过的话。

  这些日子,他也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去他对墨清漪的喜欢,大多基于姜晩娴不在身边,他内心的空虚和极度的自卑,是非常需要一个女人来填补的。

  那时,墨清漪刚好出现。

  或许,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喜欢墨清漪?

  刚在心里萌生出这种想法,他立即从墨清漪的身上起来。

  两个人一分开,冷意便钻空子一样席卷二人的身体。

  没了欲望的躁动,体温也跟着降下去几分,头脑也跟着清明。

  墨清漪对此不明所以,她随后支起身子,人还坐在桌子上,裙摆滴着水,手边就是最新的情报。

  她却什么也不看,什么也都不想知道,她只在意眼前的男人。

  “你怎么了?”她楚楚可怜地去拉业楚齐的袖子。

  业楚齐却拂开她的手道:“这里是军营,眼下敌军随时可能过来偷袭,你别再来烦我了。”

  他说完,扭头望向墨清漪。

  就见后者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被拂开的手,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久久不能回神。

  业楚齐不禁蹙眉,他很不喜欢墨清漪这样。

  过去或许很喜欢,就喜欢她黏着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跟自己在一起,可如今却觉得有些烦人。

  因为若是姜晩娴的话,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频繁地来找他。

  还动不动一副受打击,需要人哄的样子。

  太麻烦了。

  别忘了,他还在打仗呢,这种危机关头,谁还想着男女那点儿事?

  未免太不懂事了。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业楚齐下意识说出这句。

  “……”墨清漪眼眸一震,她何尝听不出,这是业楚齐在她和姜晩娴之间的比较。

  不一样。

  她跟姜晩娴自然是不一样的。

  姜晩娴出身名门,她是活在光下的人。

  而她,很早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转身进入隐雀楼,在那里看到的都是黑暗。

  她们确实不一样。

  墨清漪整理好心绪,从桌子上下去。

  她福了福身子:“是妾身不懂事,让王爷难做了。”

  业楚齐稍微侧背过身:“无妨,你先回去吧。记得换身衣服,莫要受了风寒。”

  墨清漪轻笑一声:“王爷忘了?妾身是大夫,自然不会让自己得了病。”

  “嗯。”

  墨清漪见业楚齐当真没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她心灰意冷地往门口走。

  就在快要到门口时,她紧了紧唇线,似有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转身说道:“妾身也想为王爷分忧,而妾身拿得出手的也就这身医术,今晚起,妾身就去医帐帮忙。”

  这次,她未等业楚齐开口,便先一步出了营帐。

  帐外的雨依旧在下,她接过士兵递来的伞,撑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然后换了衣服便真去了医帐帮忙,这一忙就忙到了第二天夜里。

  她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去,险些在门口晕倒。

  是陈实将她及时接住。

  墨清漪生怕陈实被人发现,当即恼怒地将他推进去。

  “你想死,还是想让我死?”

  陈实看着她憔悴的脸心疼:“你病了。”

  墨清漪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陈实:“你生着病,还去帮他治疗那些伤兵,他看得到你的付出吗?”

  墨清漪别开脸:“不用你管。”

  她拖着发酸的双腿,走到脸盆那里洗手,陈实正掏出腰间的一封密信准备给她。

  虽然他气墨清漪憋屈自己,但正事还是不能耽误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墨清漪说道:“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找个机会回辽国吧。”

  “……”陈实急切上前一步,“我要留下来帮你。”

  墨清漪将手里的帕子重重扔回脸盆里,水溅到他俩身上。

  墨清漪转身向他,打了打他那条空荡荡的衣袖:“你都这样了,怎么帮?”

  陈实立即去屏风后,捣鼓了半天,拿出了一条长长的东西。

  墨清漪一开始还没看清是什么,直到陈实来到跟前,她才终于看清,那是一条木制的手臂。

  虽然做得很粗糙,但仔细看的话,其中的卯榫结构做得非常精细。

  墨清漪惊讶:“这是……你自己做的?”

  陈实点头:“嗯。”

  墨清漪留意到他的嘴唇上有血痂,估摸着他也用上了嘴才完成的。

  “难怪你之前管我要了好些木料。”

  陈实当着她的面,将木手臂戴在了自己的断臂上。说来也神奇,那条木头的手臂竟然可以动。

  “虽然粗糙了些,但好在能用。”

  陈实说着,向墨清漪展示了手臂的一些基本操作。

  墨清漪看到他在的手指和手肘间都设了机关,里面不是可以射出短箭就是能伸出一截短刀,如果对于毫不知情的人,很可能就会冷不丁中招。

  墨清漪看着他那条机关手臂:“陈实,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