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排队的时候,沈清棠就跟人打听过,内城的房子很普通的二百文一个月。

  地段略好的,配置稍齐全点儿的要五百文。

  大伯二伯都不是能屈尊租二百房租的人。

  沈家平辈们都被沈清棠这般低姿态恭维的话取悦,纷纷昂着下巴一脸倨傲。

  唯独大伯二伯脸色不好。

  沈清棠这话看似讨好实为挑拨。

  在三房到来之前,两家人就因为怎么分银钱和小麦差点吵起来。

  沈清棠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久居官场的大伯和混迹生意场的二伯都是人精,换平时定不受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

  只是流放路上吃了太多苦,深知银钱的重要性,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此刻看对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防备。

  二伯眼中还有些藏不住的懊恼。

  沈清棠猜他大抵是后悔没跟着一起分家。

  大伯摆出以前一家之主的架势,垂眼抬下巴看向沈屿之。

  说好听点叫鄙视,说难听点就是狗眼看人低。

  “老三,以前你虽然平庸但有我和老二罩着也是衣食无忧,现在你为了这个……”沈岐之指着沈清棠,“不守妇道、败坏沈家门风的**丫头片子跟我闹分家?!

  呵,你们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你以为当家那么容易呢?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沈清棠逐出门,我让你回来跟我们一起过。”

  沈屿之素来有点怕喜欢端着架子的大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习惯性低头听训。

  听见沈岐之骂沈清棠,顿时抬头看着他一脸愤愤地反驳:“棠丫头是我女儿可不是什么**丫头!大哥,你要再这么说她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跟你翻脸!”

  李氏也很生气,上前一步把沈清棠挡在身后,跟沈屿之并肩而立,冷声质问:“大哥,别人说棠丫头也就罢了,你这么骂她不亏心吗?你为了保护丹丫头把棠丫头推出去,你身为一家之主,还是棠丫头的亲大伯,你这么做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明明是你把棠丫头置于火坑,你不但不救她还想逼死她?你还是人吗?”

  “三弟妹,话可以乱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为了丹丫头把棠丫头推出去过?那日官差来抓人,大家都在场,我可有跟官差交流过?”

  沈清柯目光扫过大房二房,“棠儿已经这样,其他妹妹们,日子还长着,你们可千万小心。毕竟一贯钱也不算多,没钱的时候嫁一个姑娘来换聘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一就有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房二房的人闻言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二房,几个未出阁的堂姐堂妹都齐齐后退一步。

  “你们胡说!”大伯娘跳脚,“棠丫头自己不干不净,不守妇道,你少往我们丹丫头身上扯!”

  “我不守妇道?”沈清棠冷笑一声看着沈岐之,“大伯,那晚上我被押送的官差拖走前,亲眼看见你往官差袖口塞了金叶子。”

  沈岐之脸上并无慌乱,依旧居高临下的态度,“你别胡乱攀咬!那是我拿珏儿的长命锁给官差想把你救回来!你倒好,不感恩我也就罢了,还想恩将仇报?!喂不熟的白眼狼!”

  “倒是不知道大伯你做了好事会这么低调呢!”沈清棠阴阳怪气,“人在做天在看。坏人总会遭报应的!再说,大伯你刚才不还说没跟官差打过交道?怎么就又掏出长命锁为我求情?”

  沈岐之这人虚荣,在京城时为族人做点什么都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天下都知道。

  悄悄为她打点?

  鬼都不信。

  沈岐之目光扫过沈家众人,看见二房人脸上的防备和猜忌,对沈清棠更为厌烦,偏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换了话题,“老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沈家其他被带走的姑娘都没活下来只有棠丫头活着回来是怎么回事吗?你非要留着这么个祸害,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待三房人追问扭身就走,“走,咱们下馆子吃饭去!”

  几个月没吃过饱饭的沈家众人一听,吸溜着口水跟上去。

  哪里还顾得上三房的糟心事。

  李氏气得跺脚,“大哥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沈屿之叹息一声,“大哥的事先不说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总共就这么一百文,连最普通的房子都租不起。”

  普通的房子也要二百文。

  沈清棠望着沈岐之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伯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不待沈清棠细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是孕妇,饿的快。

  “先去吃点东西吧!“沈清柯过来扶着沈清棠。

  一家四口走到街上,闻着食物的香味直吞口水。

  可是什么都舍不得买。

  一百文对一无所有的三房人来说实在太少。

  衣食住行都得从这一百文里出。

  最后沈清棠提议买四个包子,一个人一个,有面有菜,解馋顶饿。

  沈清柯表示自己不怎么饿,只需要买三个。

  沈屿之和李氏也忙说不饿,只买了两个包子给沈清棠。

  三文钱一个,花了六文钱。

  沈清棠心里暖暖的,被家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她把两个包子分成四份,一人半个,“爹,娘,二哥,我们一起吃。”

  其实原主以前都是喊父亲、母亲的。

  沈清棠觉得别扭,再来种田文看多了,觉着爹娘更亲切。

  她对沈屿之夫妇解释要入乡随俗,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北川普通百姓。

  三个人推脱,要么说自己不饿,要么说沈清棠是双身子更需要吃好吃饱。

  “苦日子只是暂时的!”沈清棠笃定道,“咱们以后可以天天吃包子吃肉!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一起受苦一起享福!你们要再推辞我也不吃了。”

  三房一家四口,就近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沈屿之和李氏坐在上层的台阶,沈清柯和沈清棠坐在下一阶台阶上。

  四个人特别珍惜地捧着半个包子,小口小口的吃。

  以前锦衣玉食的三房人从来不知道包子能这么香。

  流放的路上,每天吃的都是窝头喝的是冷水。

  哪怕这样都不管够。

  李氏突然笑了笑,“奇怪了,怎么觉得以前大鱼大肉都没这肉包子香呢?!”

  沈屿之点头,“嗯,比琼玉楼的招牌菜还香!”

  沈清柯想了想:“可能因为饿久了?”

  沈清棠不认同:“我觉得是因为咱们一家四口还能整整齐齐坐在这里一起吃东西。”

  “你说的对!”沈清柯点头,“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

  沈屿之和李氏也认同。

  “那也不能一家四口住人家门口,咱们晚上在哪歇脚呢?”沈清棠问。

  一家四口一边视若珍宝地吃着手里的半个包子,一边商量接下来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