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抬起一只手挡在脸前,逆风而行,雪粒总往眼睛里飞。

  “王三小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可大宅门里后院多阴私。

  她身边这丫鬟一看就是家里人安排在她身边护着王三小姐且打理她琐事的。

  连王三小姐的例银都是她掌管。

  这样的丫鬟怕是在王三小姐父母面前都能说得上话。”

  “十三枚铜板多不多分怎么看。

  单独拿出来送人,必然不算多。

  以我们卖香皂的七十三文来看,十三文近乎两成。”

  沈清柯恍然,“你是在告诉她以后去卖香皂还会抽成给她?所以她才收了那十三枚铜板?”

  他就说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眼皮子那么浅,十三个铜板也要。

  “嗯。”沈清棠点头,“王员外在北川好像名声和势力都不小。跟他家人打好关系,不一定对咱们有利,但绝对无害。”

  沈清柯点头,侧头眯起眼看沈清棠,感慨:“清棠你若是男儿身定是咱们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一个!”

  “这跟男女什么关系?我是女儿身,也是咱们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一个!”沈清棠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一脸骄傲。

  只一瞬,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雪粒子灌进脖子里,凉。

  沈清柯宠溺地点头,“你说的对!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

  只是男儿身能考科举,走仕途。

  以清棠最近展露的才能和心计,做买卖实在屈才。

  ***

  刚离开雪堆,季宴时就松开绳子,自顾自飘进温泉池。

  山谷外积雪如山,山谷内多是泥泞。

  季宴时衣服被溅上泥点儿。

  只是一点儿,他就受不了。

  比起来沈清柯才更应该去沐浴,他衣服都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沈清柯觉得是因为他嘲笑季宴时才被报复甩到泥里。

  李氏照例忙着收拾沈清棠他们买回来的食材。

  沈屿之还在外面干活。

  他选好了盖大棚的地方,清理丛生的杂草。

  沈清棠照例是先记账。

  今日总收入是一千一百四十五文。

  交牙钱的五十文还没算在内。

  买猪板油和羊肠油等花费二百一十五文。

  还剩余九百三十文。

  沈清棠把一半四百六十五文记到进账。

  剩下的一半记进家庭公账中。

  上次肥皂生意已经把欠公账的五百文还清。

  以后每次会把收入的一半交到公账上。

  要不然公账上没有进项,怎么维持一家人的日常开支?

  记账是记账,铜板得另算。

  因为沈清棠手里没剩几个铜板。

  今日买食材酒水花费五百五十三文钱。

  四百六十五减去五百五十三,是负九十二文钱。

  一会儿还得让李氏再给她九十二枚铜板放在生意帐上。

  公账上次剩余一千零四十六文,再扣除九十二文,剩余九百五十四文。

  沈清棠看着摊在桌上的两本账簿长长叹息一声。

  赚钱速度追不上花钱速度。

  得想办法再弄点儿其他生意。

  做什么好呢?

  ***

  “季宴时!**的!”

  又被季宴时扔进院子里的沈清柯咬牙咒骂。

  沐浴完的季宴时没有新衣服换,又不想穿李氏给他做的棉布外袍发脾气。

  沈清棠拦在他房间门口,手里拎着那件绯色棉袍。

  双目含怒:“季宴时,有本事你把我扔出去!否则你就得穿上这棉袍!”

  季宴时抬手,沈清棠手中的棉袍无风自动。

  沈清棠忙威胁季宴时:“要是你敢把衣服弄坏,从今天起,你别想在我家吃到一块肉!不愿意,你就离开我家!最多不就是让你把我家砸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不要!”季宴时双手垂在身侧,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

  沈清棠不知道他说“不要”是不要穿棉袍,还是不要不吃肉亦或是不要鱼死网破。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沈清棠温声商量:“你把棉袍穿上,晚上给你加两块肉?”

  季宴时不动。

  沈清棠的怒火被惊讶取代。

  她还是头一次见季宴时不为肉所动。

  可见多排斥这身棉袍。

  她试探着问:“为什么不喜欢棉袍?”

  季宴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沈清棠想了想,指着季宴时身上的旧衣服,“那为什么喜欢红色?”

  季宴时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只穿云锦的衣裳?”

  季宴时依旧没说话。

  沈清棠捏了下眉心。

  跟智障大龄儿童沟通真困难。

  她换了个问法,“你穿过我拿的这种布料?”

  季宴时还是没说话。

  “你穿身上的衣裳什么感觉?”沈清棠再接再厉。

  “轻,薄,不磨。”

  终于问出一个答案的沈清棠竟然生出几分买彩票中小额奖的喜悦。

  随即皱起眉。

  云锦轻薄她知道。

  不磨是什么鬼?

  季宴时之前的外袍还没扔。

  李氏说那么好的云锦布料洗干净后,挑不破的地方裁剪下来还做成她外孙穿的肚兜。

  沈清棠把外袍找出来,像试香水一样,在手腕内侧轻轻摩擦了几下。

  又用棉布在手腕内侧轻轻擦了下。

  云锦丝滑,像第二层皮肤。

  棉布略微粗糙,擦过时有明显异物感,但,也没其他不舒服。

  季宴时对棉布过敏?!

  也没见他挠身上脸上。

  想不明白,只得又把外袍拎回来找季宴时。

  刚到门口,正好看见季宴时背对门口把上衣脱下来。

  露出宽肩窄腰和满是伤痕的背。

  最严重那道,大约刚泡过温泉的关系,伤口发白,有点点殷红的血丝。

  沈清棠下意识背过身喊,“季宴时,你要敢把衣服都脱了,今晚一块肉也别想吃!”

  说完单手遮着双眼,回头,从指缝里看季宴时是否穿衣。

  季宴时在穿。

  穿衣服的动作和他扔人时一样粗暴。

  揪起前领系带子时,似乎顿了下。

  沈清棠重新背过身,想到什么,又倏地回过头。

  磨?

  是指磨伤口吗?

  “季宴时。”沈清棠喊他,“你伤口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