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是何人,敢对宫嫔无礼!”

  小宫女茉莉立刻呵斥。

  她觉着小主和这陌生的年轻公子之间气氛古怪,所以方才没敢吭声。

  可对方竟如此说话,折损小主清誉,她不得不出面维护小主形象。

  “这小丫头,水性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谢惟舟笑眯眯看向茉莉。

  茉莉瞪眼:“你还没说你是谁!”

  “在下姓谢,家里行三,你叫我谢三公子或者三哥哥,都是可以的。”

  谢惟舟言笑晏晏。

  桃花眼眸光潋滟,温柔注视。

  茉莉一点没被撩到,反而像看毒蛇猛兽似的看着他,继续喝问:“你家是什么府第?”

  “啊,打听我家门作甚,还想去家里找我?”谢惟舟摸了摸下巴,温声告诉茉莉,“我老子是晋乡侯,府门就开在东城的三秋巷,你什么时候来?”

  茉莉眉头大皱,怒视道:“宫里的人不会轻易出宫。你想家里去宫使,除非圣旨到,要么赏你家,要么……”

  她顿了顿,终于是没忍住,“要么抄了你家!”

  这登徒子比瑞王还气人呢。

  她很想和小主再合作一回。

  谢惟舟哈哈大笑。

  “你要有本事,就让天子下旨抄了晋乡侯府吧!还别说,我有点期待呢……”

  茉莉一时语塞。

  没见过这样的人,说起抄自己家,还这么高兴。

  “好了,退下。”

  绯晚眉眼弯弯,再次让茉莉退后。

  “原来是晋乡侯府的世子爷。这婢子年幼,谢世子请勿见怪,我替她给你赔罪了。”

  她温温柔柔地又福身一礼。

  “你知道我是世子?”谢惟舟的视线在重新回到绯晚身上,依然是审度的。

  绯晚点头:“我还知道侯府和镇国公府有亲,贤妃娘娘和世子爷的母亲是嫡亲的姑舅表姐妹,世子爷要叫贤妃娘娘一声姨母呢。”

  “啊,你知道得真不少。”

  “我多得贤妃娘娘帮衬,总想着报恩,自然就多打听了一些。”

  谢惟舟摸摸下巴:“昭贵人,会装相的心机女人我见得挺多,你是头一个,没让我觉着讨厌的。”

  “能让世子不讨厌,是我的荣幸了。”

  “你还没回答,刚是不是在勾引我?”

  “不是。世子希望是吗?”

  绯晚笑意清浅。

  谢惟舟咂咂嘴,似有思量,但是并没有回答。

  反而转开了话题。

  指了指碧波亭方向,问绯晚:“好收场么?”

  “不好收场的话,世子会帮我吗?”

  “你勾引勾引我,勾上了,说不定我会帮。”

  谢惟舟的回答颇有些放浪。

  前世只见他于硝烟烽火中铁血杀敌,对他在京时的纨绔放荡,只是耳闻而已。

  现下亲眼见了,真是耳目一新。

  绯晚笑得特别温柔:“未必勾得上。勾上了,未必帮我。帮了我,未必有用。所以还是不勾了。”

  谢惟舟闻言再次挑眉。

  眼角笑意越来越深。

  “爷!世子爷!可让小的好找!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贤妃娘娘到处找您呢!”

  一个青衣小厮颠颠儿跑来。

  打断了两人对话。

  到跟前他看了一眼绯晚,眼睛骤然睁大,又连忙低头行了个礼。

  谢惟舟不高兴:“你瞪人家干什么?”

  “……爷,小的没瞪,小的是……是看这位夫人太美,惊着了。”

  小厮老老实实回答。

  他确实没想到,世子爷在跟这么美的美人说话。

  谢惟舟拍了他一巴掌:“这是宫里昭贵人。”

  “贵人金安。”

  小厮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绯晚侧头示意。

  茉莉掏了掏荷包,“……小主,奴婢没带钱。”

  她荷包里都是暗器和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像小蕙香宜她们,随身带金银备着小主给人打赏。

  绯晚失笑。

  低头看了看通身穿戴,没有适合摘下来赏人的东西。对方是外男的男仆,总不能给钗环首饰。

  “起来吧。这回先欠着,下次若有缘再见,一并赏你。”

  绯晚柔声告诉那小厮。

  爱屋及乌,对谢惟舟的随从,她也是和颜悦色。

  “谢贵人小主。”

  小厮爬起来,乖乖站在主人身边。

  谢惟舟叮嘱他:“记着啊,她欠你赏钱。”

  小厮不知所措地看看绯晚,又低头。

  茉莉不甘示弱,帮绯晚找补:“谢世子没给奴婢打赏。”

  怎么就顾着帮自己仆人跟小主要东西?

  “哈!”

  谢惟舟随手解下腰间一枚玉环,抛进了茉莉怀里,“拿着。”

  玉环莹白温润,雕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茉莉只是给绯晚抱不平,哪里敢要这么贵重的赏。

  连忙要还给对方。

  谢惟舟却带着小厮扬长而去,朝后摆摆手:

  “不用谢,小丫头,下回见着爷记着客气点!”

  茉莉抬脚要追。

  绯晚道:“他不会要的。你拿着吧,觉着烫手,就拿它换钱用。”

  茉莉一脸不解。

  “……这个谢世子,怎么这样。”

  一点也不像个正经人。

  绯晚目送那抹绛红身影远去,消失在树丛花影间。

  嘴角笑意不减:

  “这样,倒也挺好。”

  前世光看见他枕戈待旦的辛苦,此时见他还有这样真情真性,恣意放浪的时光,心里觉着安慰许多。

  只可惜他死得太年轻了。

  比她还小一岁呢。

  这辈子,她想活得长长久久,风风光光的。

  那么他,也不要英年早逝吧。

  绯晚心里头一瞬间涌出无限力量。

  被瑞王惹出来的火气和烦躁尽皆消散,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勇气和心劲。

  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轨迹。

  也改变了小蕙,香宜,芷书,吴想容……等等许多人的。

  那么谢惟舟的,也来让她变一变吧!

  “小主,咱们这就回去?”

  和香宜等人会和后,绯晚原路返回,并没在上林苑多停留。

  倒让香宜不解。

  小主盛装而出,不是为了偶遇陛下,让陛下破了太后懿旨,带她去赴宴吗?

  怎么随便溜一圈就要回去呢。

  白白梳妆一回,给谁看啊。

  难道是被瑞王那不要脸的破坏了心情?

  “回去。”

  绯晚不想解释太多。

  总之,今天该见的人,见到了。

  而且,见面的方式,如此意外,比她预设的还要有趣。

  她的美丽,心计,还有表皮下藏着的歹毒,一下子都让他见识到了。

  倒是省得她步步谋算,考虑他的接受程度。

  下一回再接触,想必就能进展更快一些。

  如此说来,还得多谢瑞王呢!

  “爷,您不是去英雄救美了吗,小的看昭贵人毫发无损,您一定是救到了?”

  上林苑另一头。

  青衣小厮屁颠颠跟在世子爷身后闲聊。

  谢惟舟冷哼:“那是条美女蛇,用得着爷去救?别让她把人毒死就好了!”

  小厮吃惊:“啊?她给瑞王爷下毒了?”

  世子爷可是老远看见瑞王调戏女子,拦着人家女孩子不让走,于是跟上去解围的。

  怎么事情出乎意料呢?

  “爷,瑞王爷要是被毒死,昭贵人会被处死吗……”

  “蠢材!”

  谢惟舟懒得解释。

  “贤妃娘娘找我干什么?”

  “呃……”

  “直说!”

  “爷,那个……好像是有几位贵女,在娘娘跟前请安呢。”

  谢惟舟烦躁地皱了皱眉。

  表姨母又要给他介绍淑女名媛。

  烦得慌!

  那些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啊……

  谁知道皮囊下是什么臭德性。

  若遇上跟昭贵人一样歹毒的,娶回家去干嘛,等着她哪天不高兴,把他给扒成光猪,吊在房梁上荡秋千吗。

  “去,就回禀贤妃娘娘说,没找着爷。”

  谢惟舟决定寿宴开始再到场。

  打发了小厮,一步三晃地逛荡上林苑去了。

  “王爷,寿宴快开始了……王爷?”

  碧波亭。

  内侍葫芦眼看着快到正午,自家王爷还没从门窗紧闭的亭子间里出来,终于耐不住,小心翼翼跑到门外提醒。

  里头动静颇为奇怪。

  呜呜嗯嗯的。

  葫芦心说王爷这回可是玩开心了吧。

  那个小贵人确实美貌,难怪王爷欲罢不能。

  只是时辰真的不早了。

  正席开场若王爷还没出现,太后那里交代不过去。

  “王爷,王爷?奴才斗胆,请王爷快点……”

  他试探着敲了敲门。

  里头忽然咚一声。

  沉闷的响动。

  紧跟着是更激烈的呜咽。

  “王爷……”

  葫芦有点纳闷,不放心地推开门扇,从门缝里悄悄往里瞧了瞧……

  顿时魂飞魄散。

  王爷竟然被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

  汗巾子断了,王爷摔下来了!

  葫芦哭嚎着冲进去,手忙脚乱解开绳索。

  “王爷!啊啊啊……王爷!”

  “呜呜!呜……”

  瑞王被吊得头昏眼花,拼命瞪视随从,让他赶紧把自己嘴里的袜子掏出来。

  可惜葫芦吓怀了,吭哧吭哧埋头解绳子带子,直到解开了所有捆绑,才发现主子嘴里的袜子。

  “王爷,怎、怎么回事,您衣服呢,鞋呢……昭贵人呢?”

  葫芦满屋团团转,失声惊叫。

  瑞王终于能开口了,浑身被捆得又疼又麻在地上翻滚。

  有气无力的,一边干呕一边骂人。

  “狗奴才!闭嘴……别惊动人!蠢货,赶紧给本王找一套干净衣服来穿……”

  “……是!”

  葫芦后知后觉。

  反应过来此事不能声张。

  不然王爷光光地躺在宫里,这、这这没法解释啊。

  他慌里慌张爬起来,奔出去给主子找衣服去了。

  入宫参加宴会,大家都知道备一套换洗衣服在马车上,以免出现突发状况,脏了衣服御前失仪。

  衣服倒是能很快送来。

  瑞王不慌。

  他只是恨。

  “昭贵人……”

  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他一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整治她。

  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跪在他面前哭着求饶。

  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一刻钟后,仙月宫。

  寿宴即将正式开席。

  嫔妃与百官早已悉数到场。

  齐刷刷跪拜问安。

  万岁千岁的高呼声中,太后在皇帝陪伴下,母子两人面容温和,谈笑而入。

  哪有半点闹过嫌隙的样子。

  吴想容和芷书座位离得远,隔着人群,彼此对视一眼,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绯晚此时不在,她们两个可得把贤妃娘娘看好了。

  可不能让这棵挡风的树有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