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仔细分析了案件。

  有欠条这个物证在,其实原本就应该是稳赢的。

  但其实案件还有个隐藏的风险,那就是张山的身份,是刚康复两天的精神病人。

  张伟昨天突然想起这件事,问过易千阳后。

  确定需要康复证明来佐证,他具备独立承担民事法律责任的能力。

  张伟当即赶紧联系医院,得到的答复是,张山刚康复还没做过复查,暂时不能开具康复证明。

  张伟苦思冥想后,跟易千阳拟定了现在的方案。

  既然已经以正常人身份立案了,那他们就先不提这件事。

  反正张山现在就是正常人,法院大概率不会发现这件事。

  非常时刻用非常之法。

  张伟并不觉得这是欺骗,严格来说这应该是做事的变通。

  当然,张山的身份也不是一定不会被发现。

  能暴露身份的事情大概有两个。

  第一就是张山庭审上由于精神紧张再次犯病。

  目前来看这个概率是比较小的,人脑又不是破烂,没那么容易坏掉。

  而且方爷已经全方面检查过了,张山已经完全恢复了。

  第二个可能性就在张海云身上,如果他不想还钱,大概率会当庭抖出张山是精神病人的事。

  到时候审判组肯定会知道这件事。

  而如果张山要等到复查拿到康复证明,还需要一段时间。

  张海云这个案子影响巨大,领导想赶快审理出结果,而且这次庭审是面向社会和媒体公开审理的。

  法庭大概率不会等自己,而是直接把自己这个欠钱的案子剥离出来,回头单独审理。

  到时候说不定海云采石场里的生产设备,已经被处理掉了。

  到时候想要只能选择去拍卖。

  拍卖的价格肯定要比法院直接作为赔偿判给他的时候,要高不少。

  所以今天最好的结果就是,张海云承认欠钱,法院把这个欠钱案子以合并在公诉内的方式。

  一起判了。

  这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

  当然,看张海云万念俱灰的样子,是有可能会良心发现直接认了这笔欠款。

  但张伟从来不是那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就算张海云耍赖。

  他仍然能胜诉的办法。

  庭审开始,审判长带领审判组众人宣读了誓言。

  随后就正式开始了案件的审理。

  公诉人陈诉了案件事实,并把张海云所触犯的法律条款一条条的宣读了出来。

  张海云对欠供应商的钱、欠银行的贷款以及欠的工人们工资,以及之前做过的一些黑社会性质的行为。

  全都供认不讳。

  这些都是那位正乾律所的魏律师提前教他的。

  这些事都是有充足证据的,他就算不承认也无济于事。

  还不如直接承认,还能避免因为认罪态度差多判几年。

  但当公诉人说到最后一项,欠张山十万元欠款的时候。

  张海云目光突然凌俐了起来。

  这个魏律师两天前张山立案之后,就跟他说过了。

  当时张海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承认。

  理由也很充分,张山有精神病,而且欠条也找不着。

  如果承认了,那就是平白要多赔十万块。

  魏律师在了解到了张山的情况,以及张家人来要过多次都拿不出来欠条的情况后。

  也同意张海云的看法。

  两人定下了打死不承认欠张山钱的事情。

  两人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其实也很充分,张山是个精神病人,精神病人没有独立的行使法律的能力。

  而且他们丝毫不担心张山的病已经治好了这个可能性,脑病很难治,张山都傻了二十多年了。

  这种资深**怎么可能治得好。

  当然张山的法定监护人可以代替他来打官司,可张伟家偏偏是让张山做的原告。

  而且欠条都打了二十年了,就算运气好找到大概率也已经烂掉了。

  怎么看这个案子,张家人也不可能赢得了。

  本来暗神无光的张山,语气坚定的开口。

  “我没有欠过张山的钱,他们那是浑水摸鱼,想来咬我一口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海云目光还在台下搜寻了一下。

  除了他认识的一些供应商、银行代理人和工人,他很快就在前排看到了张山的身影。

  让他意外的是,张山这个**竟然也在看自己。

  而且在接触到张山目光的一刹那,张海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发现张山不仅看起来正常,眼神中也透着正常人的智慧。

  张海云面露惊讶神色,心里比脸上震动更大。

  “我记得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难道真治好了?”

  大脑短暂的空白过后,张海云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很多脑病病人只是看起来正常罢了,虽然不知道张山为什么会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二十多年了,他的病能治好早就治好了,还会等到现在?

  来不及想更多,公诉人又抛来了问题。

  “你确定没有借过原告之一,张山的钱吗?原告可是提交了证据的。”

  张海云立刻不露声色的收起表情,看向公诉人。

  证据?唬谁呢?他们真能找到那张欠条?就算找到也烂了吧。

  张海云大声否认。

  “我确定!没有借过张山的钱。”

  原告点了点头转向审判长。

  “我方陈诉已完毕,请法庭出示证据。”

  审判长点了点头,梆的一声用锤子敲了一下桌子。

  随后拿起了面前厚厚的一摞资料。

  审判长:被告张海云,你是否清楚刚才对你的七项指控的具体内容?

  张海云:清楚。

  审判长:你是否对七项指控的前六项都承认,只对第七项,欠张山十万元这项指控予以否认?

  张海云:是!

  审判长再次敲击桌面,朗声开口。

  “好,前六项指控已经清楚明了,法庭现在就前六项指控进行举证。”

  接着审判员分别拿出前六项指控的各种纸质证据,开始分别对证据进行公示。

  公示完之后,审判长再次敲击桌面,大声道。

  “好,前六项指控证据充足,条理清晰,被告人完全供认,下面请原告之一,张山入原告席。”

  “请审判员出示张山提交的证据,下面开始正式对第七项指控,张海云和张山的经济纠纷,展开问询。”

  张海云看向缓缓站起的张山,眼神中略有轻蔑神色。

  虽然他现在铁定是要坐牢,赔的倾家荡产的。

  但内心里张海云仍然觉得,欠张山这十万块钱,不应该还。

  这钱都二十年了,以前来要自己都没还,这次凭什么要还?

  张山走上台过程中沉稳的神态,再次让张海云吃了一惊。

  举手投足,这都不像个精神病人。

  审判长看向张山。

  “请原告张山陈诉案件经过。”

  张海云看向张山的蔑视又重了几分。

  他觉得应该是张伟给张山找了礼仪老师进行了训练。

  但看起来再正常又有什么用呢?

  一说话不就露馅了吗?

  蠢货!

  想趁着老子出事来喝我的血,没门!!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山缓缓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二十四年前,也就是2000年7月4号,张海云找到我说想借十万元,只用一个月......”

  张山吐字清晰,逻辑严谨的讲起了借钱的往事,可此刻的张海云却没有在听他的话。

  他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山。

  脸上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已经去世几十年的太奶——一脸见鬼了的样子。

  一脸僵硬的念念有词。

  “不可能,怎么可能?张山的病是怎么治好的?这种病怎么可能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