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烈志宁闷哼一声,拿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便咕噜咕噜喝个不停。

  军中不准饮酒,但唯独烈志宁乃是例外,他是金帝特许的。

  金七显说了很多话,但总结起来其实只有一句。

  请阁下前往赴死。

  因为金国当前的困局非金七显不能挽救。

  舍我其谁!

  既然金七显不能死,那就只能烈志宁死。

  金七显果然不说话了,因为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他在等待着烈志宁的答案。

  他相信烈志宁有身为一个军人应有的觉悟。

  有时候赴死其实不难,难的反而是活下来。

  果然。

  烈志宁又饮了几口大酒,才心满意足的长吁了一口气。

  “行了,你走吧。”烈志宁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这么说便是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留下来断后。

  金七显长躬到底,这是他表达对勇士的尊重。

  道:“多谢。”

  烈志宁突然苦笑一声,道:“我等为何突然就走到了这般穷途末路了?”

  金七显又不说话了。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先不说天地八营,光是他和完颜战二人便已是号称数百年来难得一遇的绝世之才。

  到了这一代,原本就强大的金国在他们手中更是发光发热到了极致。

  说的上傲视群雄。

  二人更是凭借其耀眼的战绩一跃而成为了大金立国数百年来数一数二的名将。

  可是这一切光环与荣耀却全在遇到龙不祥军团后开始土崩瓦解。

  金七显携击败蒙古之威而来,本想在武州一战而定乾坤。

  岂料棋逢对手,却被诸葛亮多番压制,最后不得不全面转为守势才能勉强不败。

  关键是这场碰撞是纯粹军事上的压制,与其它无关。

  这一代的金主完颜小亮也算得上雄才伟略,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无论金七显有何所求,都无有不允。

  可以说金七显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被压制,最终被卫青横插一手陷入如此绝境才更显憋屈。

  这是纯粹能力上的不如,和其他任何无关。

  而完颜战更是战死在西域,成了龙不祥的枪下亡魂。

  金七显终于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不够努力,而是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强了。”

  烈志宁闻言长叹一声深表认同。

  他纵横半生无敌,岂料在武州战场上先后败在关、张等人之手。

  早前更是在落阴山脉中了张辽的伏击。

  那一战凶险到了极致,全军覆没也就罢了,连他本人都几乎陨落。

  这样的名将举世难见,可现在却一下冒出来了这么多。

  这还怎么打?

  若非烈志宁有大毅力,他的心志都几乎快崩溃了。

  但在这一刻烈志宁所有的恐惧与忧虑突然都烟消云散。

  他心中有的只有‘家国’二字。

  七日之内,必分生死。

  此后金兵兵分两路。

  烈志宁率领十万兵马在青峰谷一带再次布下了他最擅长的铁桶阵。

  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挡住诸葛亮的大军。

  而金七显则是率领余下三十万兵马马不停蹄的朝着百花城赶去。

  但与此同时,他还派出了上百支征粮小队。

  不计后果的在武州境内大肆的抢夺粮食。

  金七显疯了,他彻底开摆了。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富豪官吏。

  凡是藏粮不交者,无一人能逃过军队的屠刀。

  这支本应保护他们的军队,现在却化为了恶魔,转身就将屠刀对准了他们。

  一时间,半个武州境内都只见哀嚎遍野,骂声不绝。

  金七显征战一生,也因为这一举动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即便是百年之后,原武州境内各处都常见有金七显跪地的雕像,供后人唾骂。

  行军参谋胡优才实在看不过眼了。

  三次冒死力谏。

  “元帅,请您三思啊,今日之势虽不在我,但我大金也仍有一战之力。”

  “您如此行为实在无异于饮鸠止渴,他日万世骂名岂能饶你。”

  金七显默然不语。

  良久后才缓缓说道:“若我大金今日便亡,哪还会有什么千世万世?”

  “只要此战能胜,便是有天大的罪名也由我金七显一力承担,日后国君要杀我以谢万民,我亦百死无悔。”

  胡优才闻言全身巨震,他还想再劝。

  可这时只见金七显刚毅的面庞上两行清泪滚滚而流。

  一下子就把他胸膛中的千言万语给堵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金七显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物。

  他在民间的声望一度跌到了谷底。

  但他麾下的军队在这时的凝聚力反而达到了空前的团结。

  用行军参谋胡优才的话说。

  “哪怕他打算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到地狱去,也绝不会有一人后退。”

  不出两日。

  金七显与完颜小亮的大军便分东西两路将百花城团团围住。

  自宋金交战以来,这一战可称的上是规模最大的守城战。

  而这一战,也将彻底决定整个大陆的命运。

  城墙之上。

  卫临看着如乌云压顶一眼看不到头的金兵。

  心脏也不由的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他自出关以后身经百战,可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大场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前方那道宽厚的肩膀。

  卫青平静的注视着下方如潮水一般的敌军。

  脸上不见半点波澜。

  当真是胸有激雷而面沉如水。

  卫临自认为为人处事也算的是波澜不惊了。

  可是比起卫青这份沉稳来仍是远远不如。

  然而这时卫青深邃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常人无法察觉到的忧愁。

  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身经百战的统帅变色。

  卫青担心的不是敌人猛烈的进攻。

  而是敌人的不攻。

  随着金兵两路兵**到来,他想象中犹如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居然并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