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种时候,他的神色淡漠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元鲤鲤觉得有点可怕。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俊逸的侧颜上。

  她不知道他要写给谁,但她知道肯定是她娘。

  写信的人,必须是她的娘亲。

  她娘亲会骂她的吧。

  郑瑜裴很久都没写完。

  元鲤鲤在旁边陪着他。

  她也没有说话。

  等郑瑜裴写完了信,元鲤鲤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吹了吹。

  “你要把它送出去。”郑瑜裴道,“别丢弃。”

  他伸手过来,摸了摸元鲤鲤乌黑秀发。

  他的掌心,温热微凉。

  元鲤鲤心尖颤抖了下。

  “你送我回去,我明日一早就来找你,我们一块儿走。”元鲤鲤轻声道。

  郑瑜裴点点头:“好!”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驿馆。

  元鲤鲤骑马先行,郑瑜裴慢吞吞走着。

  月色朦胧,洒在两人身上,像披上了一层薄纱。

  郑瑜裴走得缓慢,却步履矫健。

  元鲤鲤偶然回眸,见他不疾不徐,心里暗叹:果然是习武之人啊。

  她心头微荡。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颗芳心狂跳。

  她不敢告诉郑瑜裴自己偷看他,怕他生气,她就催促自己快点赶路,尽早回家。

  到了城门口,她跳下马车,转身正准备跟郑瑜裴道别,却见他已经骑着马,远远跑开了。

  “喂,你不等我一程吗?”元鲤鲤高喊。

  郑瑜裴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传来:“不急,我等你!”

  他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原本是想等元鲤鲤走到了城门口,然后他再追上她,送她回家的。

  可元鲤鲤太焦躁了,她恨不能插翅飞回家,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腿。

  元鲤鲤回到客栈时,天都要蒙蒙亮了。

  她娘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她吃早膳。

  看到她,宋盼儿皱了眉头:“去哪了?”

  “我出去逛街了。”

  “胡闹!”宋盼儿斥责。

  “娘,您别怪鲤鲤。是我带她出去的。”元崇进门,恰好听到了宋盼儿的训斥,忙道,“鲤鲤还小,她也没犯错,您别凶她。”

  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把元鲤鲤拉到了自己身后。

  “阿崇,你怎么纵容她?”宋盼儿道,“女孩子家家,整日不学无术,不知道规矩礼数。她这般莽撞的性格,迟早害了自己。”

  元崇不解道:“娘,我觉得挺好的。我们元家的姑娘,就是要有朝气、爽利!您这样教导她,她反而不舒服。”

  宋盼儿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娘,她也算我侄女了,您怎能这样说她?”元崇又道。

  宋盼儿沉默不言。

  她的心思全部落在了元珊珊身上,对元鲤鲤没那么上心。

  她只知道元珊珊是嫡长女,是老爷子唯一的嫡孙女,是家族的希望,所以非常的溺爱她。

  宋盼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她。

  她对这位嫡长女,没有半分怜惜。她的父母,也是因为她死的,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她对她们母女,有怨恨,也有忌惮。

  元家现在这么富贵繁华,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让他们家破人亡。

  所以她对元鲤鲤,既没有关怀,也没有苛刻。

  元珊珊的存在,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就懒得理睬。

  元鲤鲤在外头疯玩,也是因为元珊珊。

  “我累了。”元珊珊道,“娘,我先歇息了。”

  宋盼儿点点头。

  她也回房歇息。

  元鲤鲤躺在床上,却没有了困倦。

  她睁着眼看着帐顶,满脑袋都是郑瑜裴。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

  她甚至没有勇气问他的名字。

  元家是大户人家,她不可能嫁一个寒门小吏的儿子。他们俩之前的交集,实在太少了些。

  他不曾问她,她自己倒是忘了。

  她不由懊恼。

  “我到底喜欢上了谁啊?我才十二岁。”她喃喃自语,“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

  他会娶妻生子的吧?

  元鲤鲤想。

  她想,郑瑜裴应该是很聪明的人。

  这样聪明的人,应该能察觉她对他的异样吧?

  他若是发现了,会退婚的吧?

  他会不会不愿意娶她?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五官深邃,鼻梁直挺,唇角似笑非笑。

  “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怎么会娶我呢?我……”

  她不想做郑瑜裴的妻子。

  这念头,令她的心揪紧,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闭上了眼睛。

  她睡不着了。

  翌日,元鲤鲤一夜未眠,天刚亮就醒了。

  她洗漱穿衣梳妆,准备早膳。

  早膳的食材是昨日剩下的,她吩咐店小二重新添置了早膳,依旧是鸡丝粥和包子,配上咸鸭蛋,用青菜豆腐做了个简单清炒。

  她自己则换了件浅蓝色绣银纹缎裙,梳了垂挂髻,戴了珍珠耳坠和簪子,显得干净俏丽。

  她坐下来吃早餐时,丫鬟小桃捧了茶水给她,低头说了句:“姑娘,奴婢瞧您的脚踝红肿,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

  元鲤鲤摇摇头。

  “我没事。”

  她喝着碗里的粥,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从前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而且,她对郑瑜裴一见钟情。

  她从前喜欢过的男人不多,但是每一个,皆是惊才绝艳的奇才。

  她也见过一些美貌的男子。

  她不止见过郑瑜裴,她还见过许多的俊秀佳人。

  可她从来没有如此悸动过。

  那一瞬间,她仿佛灵魂脱壳,飘入云端,有点恍惚和茫然。

  “我是不是傻?”她心里想,“我才十二岁,就喜欢一个少年郎,不值当。他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否则我爹爹肯定饶不了他。

  而我,也没办法喜欢他!这不是爱情!”

  她放下筷子,打算回院子。

  “鲤鱼......”

  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元鲤鲤顿住脚,回首。

  郑瑜裴站在院门口,手里拿了个药箱,笑吟吟看着她。

  她愣住。

  她心头一阵激烈跳动。

  她差点失态,慌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向他。

  “你的脚伤,还没有痊愈吗?”郑瑜裴询问。

  他的表情平静。

  他这么淡然,元鲤鲤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