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通房屋子相反的那一面有间浴池,和卧房相通。

  浴池里的水已经放干,不过旁边还有几桶凉水,晚棠迅速用冷水洗漱一遍,这才有些激动地回到卧房。

  内室的门刚才一开一合响了下,似乎有人进来过。

  晚棠走到床榻边瞄了下,才发现桌上已经吃光的碗碟被收走了,桌边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木桶。

  萧峙还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目不斜视,十分认真。

  于是晚棠便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里,默默暖着被窝,一双明媚的眸子时不时地朝萧峙那边张望,心头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一直蹦蹦哒哒的。

  萧峙看了很久的书,久到晚棠迷迷糊糊中打起了瞌睡,床榻边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冷不丁瞪大眼睛,懵懵懂懂地张大了眼看他,半晌才想起之前在心里琢磨过的撩惹手段。

  但她什么都来不及做,萧峙便冷着一张脸道:“本侯把床榻让给你睡?”

  晚棠到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迅速爬起身来。

  此前故意松散开来的里衣耷拉在肩头,动作间滑下去,露出圆润的肩头,白嫩嫩的。

  她似乎毫无所觉,惶恐不安地低头道着歉:“侯爷恕罪,奴婢……”

  “谁稀罕道歉?做错事便该补偿,本侯明日想吃新鲜的绿豆糕、红豆糕、黄豆糕。”萧峙说着朝桌边的木桶努努下巴,随手把她肩头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兀自上了床榻。

  晚棠看他没有对自己动半点心思,挫败地暗叹一声,穿好衣服走过去看木桶。

  里面竟然装了一桶五颜六色的豆子,全都混在了一起,上面还放了几只空木盆。

  萧峙竟然是让她趁着夜黑风高挑豆子!

  晚棠看得眼晕,琢磨着她说出“暖床”那句话后,萧峙怕是已经明白了她存心想勾搭,这才拿这桶豆子来惩罚她。浓浓的挫败袭上心头,晚棠默不作声地蹲下去,不敢有半句怨言。

  哎,想在矜贵清冷的萧峙心里占据一席之位,简直难如登天。

  一丈开外,萧峙默默将视线从晚棠身上收回来,合上了眼。

  片刻之后,他又猛地睁开眼。

  被子里染了她身上的暖香,不管他仰躺还是侧躺,周身都萦绕着那股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以至于一闭眼他就想起她只着一件小肚兜的模样。

  她身上的肉很会长,该丰盈之处丰盈,该纤细之处纤细。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萧峙便觉得这被子实在是太香了,简直庸脂俗粉!

  想到萧予玦夜夜嗅着这股香味入眠,他冷嗤着坐起身:“你用的什么香?”

  晚棠可怜巴巴地放下手里的豆子,走过去回话:“平日里只用皂豆。”

  味道不好闻吗?

  难言的窘迫爬上心头,晚棠悄悄地吸了一口气,没闻出自己身上有异味。

  萧峙脸色难看地掀开被子,起身下地,让她重新铺床,把她躺过的褥子全都换了。

  晚棠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口撕扯着疼。

  侯爷果真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连她暖的床都不愿意睡。

  她是低**的丫鬟,是锦绣苑的陪房,他是高高在上的武安侯,是锦绣苑的继父,她不该觊觎他。

  黯然神伤了一整晚,挑了一宿的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挨着木桶睡着的,醒来身上披着萧峙的那件银狐斗篷。她朝卧榻的方向望去,萧峙睡得正沉。

  门外响起赵福的声音,晚棠端起挑好的豆子,蹑手蹑脚地出了屋。

  赵福讳莫如深地打量她一遍,悄然把人接应出去。

  他忧心了一整晚,眼下眼底青黑,比晚棠都憔悴。

  晚棠看赵福七拐八绕地要带她离开梅园,低声道:“侯爷让我给他做糕点。”

  赵福停下来,一言难尽地看看她:“锦绣苑里若有人发现你整晚没回去,想好怎么回话了吗?你如今可是大爷大奶奶的丫鬟,若是叫老夫人知道你在梅园过了一夜,后果不堪设想。”

  晚棠垂着眸子:“小哥的意思我明白,可侯爷……”

  赵福咬牙切齿道:“孰轻孰重分不清吗?随我去梅园后头那个空置的库房,昨晚我擦了一宿,回头你便说是你擦的。”

  库房原是不急着打扫的,可烂摊子总得料理。

  晚棠想到萧峙昨晚的嫌弃,默默将豆子放到地上,没再坚持做那几样糕点,安安静静地跟着赵福去了库房。

  那厢,萧峙醒了以后便看向门口的木桶,没有晚棠的身影。

  赵福在门外候着,一听到动静就屁颠颠进来伺候。看到罗汉床上放着换下的被褥,他不禁黑了脸,以为俩人昨晚荒唐到弄脏了褥子,便抱起来打算亲自清理。

  “你很闲?”

  赵福怔住:“奴才拿出去洗洗。”

  “不必,放回去。”萧峙朝卧榻努努下巴。

  赵福脸色无比难看,又不敢不听他的话,只好把褥子堆叠到卧榻里侧。

  早膳像往常一样丰盛,萧峙却迟迟没有动筷子:“她呢?”

  赵福手心里都是汗,压低声音道:“侯爷您小点儿声,晚棠姑娘昨晚打扫了一宿库房,奴才已经让她回去了。”

  晚棠说的做糕点一事,赵福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有心思替她解释。

  萧峙扫了一眼膳食:“日日都是这些,也不知换些花样,侯府是缺那几两银子?”

  赵福苦着脸,无声地发起了牢骚:您倒是说说哪日没有换花样?这几日灶房做饭的婆子都被您挑剔得嘴角起燎泡了!

  萧峙没吃多少,就索然无味地放下银箸:“拿点绿豆糕来。”

  赵福吩咐下去。

  不多时,香兰便端着糕点进来了。

  这几日侯爷嘴挑,灶房的花样便做得比平日多,恰好有绿豆糕。

  萧峙尝了一口,旋即又放下:“这么甜,是想齁死本侯?”

  赵福嘴角抽了抽,无话可说。

  萧峙想起什么,懒洋洋地掀起眸子,看向此前在松鹤堂伺候的香兰:“家宴那日,听说松鹤堂有个小丫鬟脚下打滑,将汤盅打翻了?”

  侯爷主动问话,香兰喜出望外,赶忙走到近前回道:“回侯爷,那个小丫鬟犯了错,便赖地上滑,险些把滚烫的汤洒在大房的三奶奶和咱们府上的大奶奶身上,幸亏被锦绣苑的丫鬟挡住,否则两位奶奶多遭罪呀。”

  赵福头一次觉得香兰这么聒噪,暗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