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爷救命之恩。”

  萧峙听到她的嗓音,皱眉看去:“你若自己没有努力往外跑,本侯未必能将你救出来,此事是你自己的功劳,无需言谢。嗓子怎么坏了?”

  “阿兄说是烟熏的,过几日能好。”

  萧峙听她“阿兄”叫得如此娴熟,深深地看她一眼,沉思片刻还是问道:“可还记得赏花宴那日的事情?”

  晚棠茫然地点点头。

  “本侯挑了一处偏僻的屋子休整,你为何也去了那边?”

  解释过的事情又问,萧峙那双洞若观火的眼似乎在等真正的答案。

  晚棠下意识心虚,但她从小练就了一个本领,越是心虚,越是克制着不乱瞟,反而瞪大眼睛看着质疑她的人,如此便能显得茫然无辜。

  她眼下便是如此。

  重生这种事情玄之又玄,说出来只怕会被当成疯癫。

  即便萧峙愿意相信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她前世经历过的那些事,他当真不会嫌弃?

  她娘说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即便眼下说不嫌弃,日后厌腻了,也会当成羞辱她的利器。

  “奴婢身上洒了酒水,不想被人看见,从那条小道穿过凉亭回锦绣苑更近。”

  萧峙盯着她无辜的眸子看了片刻。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已经悄然成立。

  不过眼下那双冷漠的眸子还是回了暖,萧峙摸摸晚棠的青丝:“本侯昨晚不得空帮你主持公道,可看清绑你的人?”

  晚棠摇头道:“从身后打晕奴婢的,奴婢没看到。听他们的意思,他们一直暗中盯着奴婢,伺机绑走。”

  “无妨,有人看到了,若能抓住那人,本侯会为你讨回公道。”

  晚棠感觉萧峙说得漫不经心,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晚棠忐忑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主动关切道:“陛下怪罪侯爷了吗?”

  这时候,徐行端着药进来,听到晚棠说话,无奈提醒:“你这几日少说话。”

  晚棠接过汤药自己喝,碗后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盯着萧峙等答案。

  她估摸着萧峙脸色不好许是因为这个,不至于是她忽然惹了他厌弃,毕竟一起看烟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还为她买了那么多金鱼、灯笼等。

  徐行也看过去:“你请旨降罪公主了?”

  萧峙摇头:“公主行事再鲁莽,那也是天之骄女,既然无人丧命,陛下便为了皇家颜面大事化小,怪上了昨日的夜风。我包揽了所有过错,陛下斥了几句,罚俸一个月。”

  徐行咋舌:“侯爷好算计,陛下只怕更欣赏你了吧?你怎得没拿些俸禄给那几家百姓修缮屋院的?”

  萧峙云淡风轻道:“被驸马抢了先。他以提前给太后祝寿为由,以太后的名义捐献银钱给那几户百姓修屋。”

  “呵。”徐行轻笑,“颇有城府,祁世子将来大有作为。”

  晚棠安静喝药,听得极其认真。

  此前没机会听闻朝堂政事,她的见识多局限于内宅。

  萧峙一转眼看到晚棠眨着黑溜溜的大眼,像个认真上课的学生,忍俊不禁道:“怎得,你想入仕?”

  晚棠见他终于笑了,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奴婢不敢。”

  徐行见状,侧眸瞪萧峙:“她刚死里逃生,你一回来便拉着脸,把她吓坏了。”

  萧峙目光一柔:“一夜没睡,又刚从宫里出来,疲得很。”说完斜了徐行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护得紧。”

  “我是她阿兄,你若讲理,也当跟着唤我一声阿兄。棠棠,你说是不是?是便点头。”

  徐行比萧峙小一岁,萧峙怎么可能喊他兄长,张嘴便讽:“吃了这些年的饭食,个头不长,倒全长在脸皮上了。”

  晚棠放下药碗,掩着嘴无声轻笑。

  徐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骂他脸皮厚:“你杀敌只派这张嘴便够了,不用损失一兵一卒,便能将敌人毒死。”

  “过奖。”萧峙欣然接受。

  徐行很识趣,拿着空药碗便把屋子让给了他们俩……

  初二这日,老实了一段日子的萧予玦光明正大地携妻回景阳侯府拜年。

  半道偶遇脸上青紫交加的裴二郎,他大吃一惊,急忙叫停马车。

  撂下宋芷云在马车里等候,他急忙拦下正欲上马车的裴二郎:“裴兄!何人伤你至此?”

  裴二郎看到萧予玦,窘迫不已。

  但那日被拳打脚踢半晌,连歹人的衣角都没看到,想起为了少挨打为了保命而说出来的那些事,他惶惶不可终日。

  趁着拜年要走亲访友,他打算把自己从某些龌龊事里摘干净。

  萧峙在朝堂炙手可热,惹不得。

  裴二郎眼神闪烁半晌,把萧予玦拉到一边:“你此前从我这里要了一包那个,那可是你自个儿好奇,贵府家规森严,你若用完了,可把油纸处理干净?”

  萧予玦暗暗心惊,面上依旧笑得春风和煦:“裴兄怎得问起这个?”

  裴二郎鄙夷道:“父亲督促我收敛心性,我怕你爹知晓后到裴府告状,说我带坏了你,害我挨家法。”

  萧峙曾在紫竹林说过上门找各家双亲一事。

  这正是萧予玦如今在狐朋狗友跟前没脸的源头,一提,萧予玦便有些恼羞成怒:“多久的事了,又扯出来说什么?”

  裴二郎心有戚戚:“那油纸你可处理了?上面可有你表字。”

  他那会儿送了好几个人,为了区分各人的需求,便挨个写了表字。

  一提起这茬,萧予玦就来气。

  谁送那种东西还往上面写表字的?也不知裴二郎安的什么心!

  裴二郎提醒到这一步,是万般不愿意再多说了。

  俩人不欢而散,萧予玦给景阳侯夫妇拜了年后,便迫不及待地以读书为由头,匆匆赶回武安侯府。

  赏花宴那日丢的油纸,他事后悄悄去找过,找不到,也不知被人踢到了何处。

  油纸上非但写了他表字,还有如何使用那药的注解,他也是赏花宴当日才拿到那包药的,压根没工夫先换张油纸。

  萧予玦揣着一肚子闷气,往丢油纸的长廊边走。

  远远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低头寻找,他连抽了几口凉气。

  萧予玦不敢上前,躲在暗处张望良久。

  “赵管事,找到了,可是这东西?”有人唤出声来。

  赵福笑呵呵地接过去。

  刹那间,萧予玦如置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