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熙尧:“……”

  他没做任何评价,仅是一路安静地搀扶着李颜姝回去,

  而等将李颜姝送**榻,他正欲转身,但一只手,忽然勾住了他衣摆。

  夜熙尧回眸一看,就见李颜姝躺在那儿,那脸上似带几分笑,可那眼底又好似没什么情感。

  “阿尧这就要走?难道就不想多陪陪我?”

  夜熙尧:“……”

  又再次一顿,旋即才道:“此次来幽州,乃是为寻医,此为大事,耽搁不得。”

  李颜姝怔了怔,而后又一副好笑模样,她放开了手。

  “那倒是,确实。”

  只是她想着,又徐徐侧首看向窗外的晚阳,但那神色却好似迷蒙了些,

  “毕竟,”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怕就怕在,落花有意,然流水无情,

  不论这人生是否长久,也不过短暂朝暮。

  终究是有那曲终人散的一日。

  …

  已经入了夜,

  “嗖!”

  浓稠的夜色之下,似有一道精壮挺拔的身影,宛若黑夜里的猎豹。

  他压低了身子,顺着那高高低低错落不齐的屋脊一路疾行,而那锐利至极的黑眸深处,也好似散发着几分猛兽一般的凶性。

  自打寻了个借口摆脱李颜姝后,夜熙尧便假意出门,明面上是为了打听那位“神医”的下落,实则是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

  “灵馨苑……”

  他口中呢喃着,那正是言卿等人所居住的地方。

  只是回忆着稍早之前,言卿,还有红姨,还有跟在二人身后的傅氏……

  夜熙尧深深地吸了口气,可心底却有一瞬烦乱,那些烦乱之中也好似夹杂着些许的疑窦之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莺为何突然出现在府城?

  这般高调,不太像是夜莺的性子,毕竟那人前些年一直是以稳妥为主,生怕出什么纰漏差错,总是要三思而后行,慎重之后再慎重。

  难不成是因为夜莺那边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可还有另一件事,

  那人……

  “明明那长相,并无任何易容仿妆的痕迹,也不像是戴了一张粗制滥造的人皮面具,那分明就是夜莺。”

  但夜莺……

  何时起,竟然变成了那副模样?

  甚至如今夜熙尧一想,心中还有些恍惚。

  那真是夜莺?

  可那人的言行举止,比起夜莺,反倒更像是……

  “小十七……”

  夜族子嗣繁多,昔日两位王女,在那些子嗣中,一个名列第十七,一个排行第十八。

  从前很多年,夜莺一直在下意识地模仿着小十七的一举一动,代入到小十七的视角,每当遇见什么事,总会先做一个假设。

  假若是小十七,小十七会如何反应,又会如何应对?

  然而姐妹二人虽是孪生,可心性上也着实有太大差距,就好比那份从容,那份淡然,那份举重若轻。

  其实在夜熙尧看来,夜莺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罢了,

  这些天性上的东西正如画皮难画骨,乍看相似,但本质不同。

  也是这时,

  深夜之下,

  夜熙尧见远方有一辆马车从城外驶来,他神色一寒,忽然纵身一跃。

  “什么人!”

  白桉娘子正在赶着马车,她这两日与楚熹年一起出城,说起来这趟出城也是为了调查一些跟夜熙尧有关的事情。

  毕竟夜熙尧这边就跟个千年老蚌成了精似的,那嘴巴可硬得很,无论如何也撬不开,甚至是压根儿不同楚熹年这边有任何接触。

  没奈何,楚熹年只好迂回一番,企图曲线救国。

  但此刻白桉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晃过,甚至连人家是啥长相都没能看清,下一刻就突然听见马车里传来一道像是忍痛的闷哼。

  “唔!”

  “年公子??”

  白桉娘子大惊失色,连忙转身,

  可是砰地一声,那辆马车已炸碎开来,接着她看向高空,只见圆月高挂,

  有人扛着楚熹年,只飞快地一个起落,便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从始至终,她不但没看清那人长相,甚至就连那人身形都没怎么看清。

  “不好,坏了!”

  白桉娘子心里一咯噔,她作势要追,可奈何人家早就已经没了影儿。

  于是她连忙转身,直奔言卿居住的灵馨苑。

  “殿下……殿下!不好了殿下!”

  “年公子被人劫走了殿下!”

  冲回了灵馨苑,她事先便已得知言卿几人已入城,

  而此刻更是一水地招呼着。

  言卿:“?”

  她正与江孤昀坐在一处凉亭中下棋,

  行了这话愣住一番,旋即才蹙眉问道:“先别慌,”

  “先说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兄又是被何人劫走的?”

  “这……”白桉娘子一时卡壳:“我、我……”

  “属下无用!”

  “方才事发突然,卑职没能看清,只来得及瞧见那人一身黑衣,好似是一名男子,至于其余的……”

  白桉内疚地垂下头来。

  “黑衣?”

  言卿思索片刻,旋即又是一笑。

  “看来,还真是坐不住了。”

  这事儿不用想都能知道,准是她那个十一王兄干的。

  只是她本以为那人会直接来灵馨苑找她,但没成想竟然找上了楚熹年……

  …

  夜色之下,

  楚熹年被人扛在肩上,那人肩膀太硬,顶得他腹部发疼。

  他长吁口气,而后又蹙了蹙眉,“怎么,终于舍得露面了?”

  “你给我闭嘴!”

  夜熙尧一开口便火气很冲,

  直至又过片刻,又是几个起落,他来到一处荒废的民居,这里是一条巷弄深处。

  等房门一关,他也放下了楚熹年,多少有些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夜莺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何来府城?是不是你给她通风报信?”

  “今日她带着一名夫侍来李家,我事后听闻那人似是姓江。”

  “她与江家那边本该有名无实,江虞羲若是知情也绝不会放任如此,虞羲他人呢?”

  “难道就连他那边也已发生了不测?”

  他连续问个不停,

  昔日年少,江虞羲和楚熹年仗剑天涯,两个刺头儿凑一起,一个坏在明面上,一个坏在暗地里。

  而比起这俩,夜熙尧的性情更为刚直,也更为暴烈。

  他跟这两个玩心眼子的不太对付,

  但不论如何,好歹全是夜王一派的,

  也全是师从于谢清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