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到了这步田地已没法再继续遮掩,不然按那人的性子怕不是火上浇油,本就是带着火气 而来的,没准会气得更厉害。

  所以他就这么背对着言卿,午后艳阳耀眼,实木的方窗并未敞开,也仅仅是推出一条缝隙用来通风换气而已。

  而那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如玉的躯干,背脊上的刀剑之上,

  一条从左侧肩胛骨笔直划向了右腰下方,虽伤口已愈合,但那长出来的新肉却是淡粉色。

  也有另外几处磕碰之伤,就好似完璧美玉骤然多出几分碍眼的瑕疵,

  那战损版的模样,叫言卿神色微沉。

  须臾,

  水声响起,

  他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之中,

  而言卿也抿抿嘴,起身朝他走来。

  “谁干的?”

  她来到他身后,抬起的手落在他肩上,轻抚着那条淡粉色的伤疤,不敢用太多力,好似他是什么易碎物,也好似生怕碰疼了他。

  而江孤昀则下意识地抬起手,以自己的指尖勾住了她指尖,多少带着几分缱绻意。

  “飞虎军那位领兵大将,侯文伸,坚定的保皇党,乃是女帝一派。”

  言卿一垂眸,也没再多说什么,但暗暗把这人名字记下了。

  之后她又一抿嘴,又轻轻**他伤疤片刻,旋即才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

  她来时带着小五给她的那些伤药,眼下取来一瓶,拧开盖子,又挖出一些白莹莹的流质软膏,均匀地涂抹在他肩上,

  她的手顺着他肩上的疤痕一点点向下,探入了水中,逐渐抚上了他后腰,

  而水中的人身形一震,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妻主……”

  他嗓音已暗哑,

  言卿说:“隽意调配的愈肤膏遇水不融,与药浴兼容……手拿开,别耽误我给你上药。”

  但他指间一紧,垂眸一瞬间看了看水下,心里多少带着点无奈。

  “孤昀知错,”

  “真知错了。”

  她这哪是在给他上药,分明是在借着伤药之名在罚他。

  看似冷清的人,实则重欲的不像话,莫说是这般亲近的碰触,他哪怕只是听着她、看着她,就已经很难把持得住了。

  尤其现下这房间里除他二人再无旁人,若按以往惯例,怕是早已干柴烈火。

  言卿瞥他一眼,忽然一把掐着他下颚,口中**一颗药,狠狠地吻了过去。

  她的手在不断用力,似是气的,气得想捏碎了他。

  可到底还是控制着些,收敛些力道,但也仍是把那白皙的下巴捏出一个浅红的指印。

  等这一吻之后,江孤昀也徐徐睁开了一双眼,那气息有些不稳,眼底也似是烧起了一串暗红。

  “妻主这是作甚?”

  言卿眉梢一挑,

  “憋着。”

  可他的手已经攥紧了她臂弯,不肯放她后退,反而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微微一扯。

  言卿按住浴桶边缘,

  可那红唇一扬,带着几分解气的味道说:“你首先得明白一件事,我殚精竭虑是因为我想为了你们珍重我自己。”

  “而同样的,我也在如此要求你。”

  “江孤昀,你得保护好你自己,”

  “任何伤,任何血,我都没办法容忍。”

  她确实会心疼。

  江虞羲、江孤昀、江斯蘅、江隽意、江雪翎……甚至,江雲庭?

  她不愿看他们任何一人身染鲜血变成那副破碎凄楚的模样,她要他们好好的,盛世乾坤艳阳之下,而不是被苦药伤痛伴随一生。

  这么说完,她又用力抽回被他紧握的臂弯,转身走了两步,又有些坏心眼儿地回眸一瞟,“憋着吧,”

  “难受也不过是一时的,就像你这回受伤一样,挺挺也就过去了,不是吗?”

  说完,她彻底走人,还甩手合上了房门。

  而,整个人已因那一吻,沸腾得跟个岩浆一样的江孤昀:“……”

  那神色有片刻窘迫,旋即随之而来的是深深懊恼。

  接着一垂眸,又看了看水下,

  “侯、文、伸……”

  他念着一个名,那位飞虎军将领,也是派兵命人追杀他的那个保皇党。

  须臾,他抬起的手臂搭在浴桶边上,满室的热气熏蒸,而那神色也似是漠然了些。

  “还是死了算了。”

  “本没想这么早清算的。”

  但奈何因为他这一身伤,妻主生气了,而他……他此刻,也是真有那么一点儿生气了。

  主要是,

  憋得难受。

  这是真的。

  …

  接下来的两天言卿留在这个小城镇,但并未与江孤昀住同一家客栈,不得不说六福商号是真的遍地开花,四处都有江虞羲命六福商号置办的家宅产业。

  就好比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居然也有一气派华奢的府邸,言卿当晚就跟江雲庭一起住了进去。

  在搬进宅子时她心里还想着,“他果然是有什么囤房癖吧?”

  而江孤昀那边,领着锁三爷几人继续住客栈,但得知妻主和老三住进宅子后:“……”

  “走,收拾一下!”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这可是妻主教他的。

  “可阁主您……”锁三爷一脸纳闷儿,心说阁主不是不喜欢去那宅子吗?

  客栈是客栈,宅子是宅子,那宅子是阁主那位兄长羲郎君置办的宅子,阁主在这方面有着几分莫名的坚持。

  虽是一家子,亲兄弟,但仿佛在暗地里较真儿,像是在攀比,又或者是在比较着什么一样。

  总之江孤昀外出时,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他很少住进他大哥的那些宅邸里。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他清清冷冷地瞥了锁三爷一眼,“妻唱夫随,既然我家妻主都去了,那为何偏得留下来受罪?”

  憋着的那股火儿,若不想办法尽快泄出去,他非得叫自己憋疯了不可。

  于是锁三爷懂了,敢情这位清清冷冷的江阁主是先天黄体,而今黄体爆表,迫不及待地想找自家妻主黏糊黏糊了。

  得,那咱就收拾呗,左右轻装简出,这一趟出来带的家当也不多。

  于是言卿前脚刚去那宅邸安置,后脚某人就厚着脸皮地跟了过来。

  而当天晚上,也不知江孤昀是与江雲庭达成了什么交易,总是一入夜老三就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