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仕则恍惚。

  那站在廊檐下的女子,双眼清亮,干净又通透。

  连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幅度都和嘉仁有几分相似。

  安小月总让他有亲切、熟悉的感觉。

  安小月甜甜笑着,“小伯父。”

  傅盛炀叫冷玉山为伯父,那冷仕则就是小伯父吧。

  她一直只和妈妈生活,对于亲友的称呼,不太能理得清楚。

  好在对方并未对“小伯父”这个称呼有任何神情变化。

  冷仕则的思绪被安小月打断,他视线聚焦,语气柔和道:“先进屋,人还没散尽。”

  安小月在工作的位置上坐好,冷仕则和方梅先后进来。

  冷家的中流砥柱都聚在冷玉山的诊室里。

  安小月因为自己的私人事情,给中康堂带来这么不好的影响,她感到愧疚。

  “对不起,伯父,伯母,我没想到会牵涉到中康堂。”

  方梅搂着她肩膀宽慰,“你这孩子,你又没有错,道什么歉啊。”

  方梅的嗓子都哑了。

  “伯母,我去药房拿点润喉的药泡水给你喝。”

  方梅一把抓住她,眨眼神秘道:“等会儿,有人会送来的。”

  “哦。”安小月只得乖乖坐下。

  冷仕则是驻守一个国家的全权特使,什么人什么心思,他和对方说一两句话就能摸清楚。

  眼前的安小月太过干净、纯澈,她就像一汪山间泉水,清澈见底,根本不像有那么多歪心思的人。

  她唯一的反抗,大概就是你往水里扔石头,她“叮咚”一声,溅起点水花来,根本伤害不到扔石头的人一点儿。

  冷仕则见她低头无措模样,好似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不免也开口说道:

  “你没有做错事情,就没有必要道歉,中康堂有今天,必定是经历过风浪的,岂是这点小事能影响的。”

  “就是,别理那些人,你理会你就吃亏了。你和盛炀是怎么打算的?”

  冷仕则一句,方梅一句,安小月听得心里暖暖的。

  这次见习,她收获了很多温暖的话。

  她好像抱着个小瓶子似的,中康堂一人一点温暖和关爱,渐渐她的瓶子变得沉甸甸的。

  “这件事牵涉很广,我妈妈之前住院的肝病医院存在很大的经营问题,我和傅盛炀将人家告上法庭。颜妍的爸爸是卫生局局长,直播的事情,又和江开有关系,江开就是姑姑傅晚棠的儿子。”

  她尽可能把这件事牵涉的人都说得清楚些。

  方梅听完,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骂道:“怎么又有傅晚棠那个**人!”

  安小月呆愣,方梅叉腰气愤模样,美人一怒也是那么好看。

  相比于方梅的暴力,冷玉山淡定许多,“肝病医院就是卫生系统的老鼠屎。”

  “这么说的话,颜妍拍视频的行为,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冷仕则分析,“居然敢拿我们中康堂当炮灰!”

  安小月看着非常团结,且关注点完全不一样的三个人。

  仿佛之间,她好像看到三个行侠仗义的剑客。

  一家人如此维护,中康堂很难不一直繁荣昌盛。

  “来了来了,清火润喉茶来了。”冷方以像个店小二般端着托盘进来,给三人奉上茶水。

  最后递给安小月一杯颜色不一样的水,“雪梨茉莉茶,没有茶的水。”

  “谢谢方以哥。”安小月乖乖捧着杯子喝水。

  她默默看着不同第一印象的三人,为了中康堂的未来,讨论对策。

  这样的氛围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等三个大人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她才继续说,

  “针对网络上的事情,我和傅先生的计划是,等公安机构的案情说明出来之后,我再以文字的形式一件事一件事逐一澄清。”

  “不行。”冷仕则第一个反对,

  “如果那样做了,你会遭受更多的网络暴力,甚至那些不了解实情的人,也会到你的账号里跟着大家一起骂。”

  “小伯父,我知道。”安小月都明白,傅盛炀也是这么说的。

  方梅一家三口都看着她,好奇她为什么要坚持。

  “我以后也会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我会和很多人相处、交流,这次的事情如果不解释,会跟随我一辈子,会影响我以后的工作。”

  说到这里,她停顿几秒,手抚上腹部,神情柔和,

  “幸运要出生了,我不想他也被人议论。”

  四人听完,皆是沉默。

  毫无疑问,他们都知道舆论会毁了一个人所有的成就,放大个人不足。

  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为什么不反击?

  良久,冷仕则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安小月扯出一抹淡然笑意,“我以前总是和自己说,只要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有利于我的。”

  方梅给她竖起大拇指,“这心态很绝。”

  “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一样,开学之后,我怀孕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到时候大家的目光、言论,会更加肆无忌惮。那我为何不趁这次机会,将自己的婚姻状况说出来,把那些被曲解的事情澄清。”

  “看吧,我就说现在的孩子刚得很。”冷玉山是做教育的,接触的年轻人多,他深知,一代人和一代人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精神面貌,现在的孩子可不会内耗自己。

  安小月垂眸。

  其实,都是傅盛炀给的勇气。

  如果是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事,她估计会难过得不敢出门,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小月。”

  正想着傅盛炀,怎么突然就听到他的声音了。

  安小月侧头,傅盛炀站在门口。

  她顿感喉咙一紧,眼睛酸胀,泪水打湿眼眶。

  怎么会看见傅盛炀就有点委屈、想哭呢?

  “伯父,伯母。”傅盛炀微微点头,很有礼貌。

  注意到诊疗室里还有冷仕则,他怔了怔。

  “仕则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人家小月都叫我小伯父,你不改一改?”冷仕则笑得儒雅,一点不像开玩笑的。

  安小月不知所措的视线在傅盛炀和冷仕则之间来回,原来不是叫小伯父啊。

  她抿唇,刚要张口改称呼,傅盛炀先她一步叫出声,“小伯父。”

  屋里四人不约而同地扯唇,这结婚了就是不一样。

  难怪都说傅家盛产情种呢。

  “我前两天刚回来,你冷爷爷身体不好,我回来探亲。”

  傅盛炀,“等你们都休假了,我们两家一起吃个便饭,我带上爷爷和岳母。”

  “好。”冷玉山应下,“中康堂也就这两天了,小月不方便不过来都行,没什么患者,过年过节,大家都忌讳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