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王府大侍女菁儿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大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出手,助……世子。”

  菁儿顿了顿。

  虽然现在王府上下都知道,顾芳尘这家伙百分百是个假货。

  但圣上旨意尚未下达,他就仍然还是世子。

  菁儿虽然素来看不惯这个只会玩女人的纨绔,但作为王府大侍女,也不会坏了规矩。

  顾幽人一挥衣袖,拂散珍珠粉末,嗓音清冷无比:

  “王府内的供奉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事?何况齐荣阵道修为不过七品,根本没有能力布置四品阵法。”

  齐荣,便是已经身首异处的那位供奉名字。

  大郡主目光幽幽:

  “再者,若单单是四品阵法,也称不上宗师。”

  “重要的是,此人对阵法超群的理解和举重若轻的手段。”

  “不同的禁制和阵法之间,岂是能够简单转换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他本身的阵道修为,就必然在二品以上。”

  她喃喃道:

  “可大魏境内,能排得上号的阵道宗师,总共也只有三人。”

  “这三人,如今皆不在皇天城中。”

  菁儿沉吟道:

  “那阵法是刻在珍珠上的?王府内不可能被人潜入,这房间当时又完全封闭……”

  她心里一惊,顺着逻辑推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

  难不成,是世子做的?

  顾幽人意识到了菁儿想说的什么,淡淡瞥了她一眼。

  菁儿顿时哑然失笑。

  也是,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呢?

  性格可以伪装,但顾芳尘丹田尽毁,这是做不了假的。

  他都无法修炼,又如何藏拙?

  再者说,以顾芳尘那不学无术的性格和浆糊似的猪脑子,学阵道?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顾幽人摇了摇头,望向门外的夜空,眯起眼睛:

  “房间是今晚封的,可里面的东西,却不是今晚才出现的。”

  “那小坏种没这个脑子,必定是为人所利用,不可让母亲再被他欺骗。”

  “让跟着母亲的影卫随时回报,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菁儿低下头:

  “是!”

  顾幽人以手中书卷敲了敲掌心。

  “对了,父亲何时能回来?”

  “裴国师勘验血脉时,发现此事似乎还跟魔教有关,王爷正在与陛下陈情,不消一个时辰,便能赶回来。”

  至于勘验结果,自不必多说。

  顾幽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想到自己真正的弟弟乃是新科状元,只觉得心中骄傲又痛快:

  “那一无是处的恶种辱没王府名声这么多年,如今正本清源,也该还回来了。”

  ……

  “咣!扑朔朔——”

  夜色中,幽静寺庙传来沉沉撞钟声,惊飞了山林里的群鸟。

  山脚下的湖中停泊的一叶小舟晃了晃,空放着的钓竿滚了两圈,荡开一圈圈渔火。

  崔婆婆在山道前停下玄驹马车。

  顾芳尘先跳下车,习惯性地回头朝着宁采庸伸出了手。

  宁采庸微微一愣,看着顾芳尘重新包扎过的手掌,眼神霎时有了一丝变化。

  见她没反应,顾芳尘催促道:

  “娘,你愣着做什么呢?”

  他嘟囔着:“我听说那般若公主有天人之姿,出生时地涌金莲,体带异香,美艳不可方物,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宁采庸这才回过神来,轻吐兰芳,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哑然道:

  “我道你这孩子怎么知道般若公主,原来是惦记她美貌,是不是那帮狐朋狗友又给你出馊主意了?”

  她面色沉凝地叮嘱道:

  “尘儿,你万不可遭这些人利用。”

  “度母教为佛家两大宗之一,单论其势力,比你外公家还要大。”

  “般若公主为掌教圣女,地位之高,在教内一呼万应,修为莫测,喜怒无常。”

  “绝非你可以招惹的女子,记住了吗?”

  顾芳尘装作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眼见糊弄过去,才松了口气。

  **,原身这个出生,平常连下马车都不知道扶一把自己的娘,都是一脸叛逆自顾自走开的。

  刚才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

  太吓人了,还是要更加谨慎一些才行。

  人设可以慢慢改变,但是这种小习惯,现在还是得维持住。

  否则要是宁采庸产生怀疑,他就得开启备用的逃亡方案了……

  当前这个开局虽然十分不利,但论身份和资源,已经胜过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

  而且这个看似一无是处、死得轻如鸿毛的纨绔身上,有可能牵扯着一桩游戏中隐藏在暗线里的惊天大案。

  这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可太有玩头了。

  只要能抗住整个王府和皇天城的仇恨,大有可为啊,大有可为!

  能保留身份,还是尽量保留。

  顾芳尘跟随两人拾级而上,抬头好奇地看了看隐没在山林中的白马寺轮廓。

  这白马寺是大魏开国皇帝下令建造,最开始专门用以接待往来游方僧道,给一个歇脚的地方。

  但后来渐渐地,随着朝廷和仙宗关系的蜜月期,各方势力往来聚集于此,就变成了一个情报集散地。

  在游戏里,这地方则是个知名的支线任务刷新地点,外加最方便的几个和尚入职处之一。

  很多玩家前期刷级,就会选择蹲在这里等各种任务随机刷新。

  运气好的话,三天就能刷20级出来。

  顾芳尘对这地方,那是十分的亲切。

  ——废话,每开一个新档,他都要在这里坐牢三到十天不等,连寺里方丈有几个痔疮他都一清二楚。

  德高望重的白马寺方丈正在和宁采庸交谈,忽地感觉腚肌一紧。

  宁采庸疑惑道:

  “方丈,怎么了?”

  “没什么。”

  方丈干咳两声,双手合十道:“只是王妃或许听错了,今晚寺内并无度母教道友前来。”

  “当真?”

  “当真,出家人不打诳语。”

  宁采庸回头看了一眼顾芳尘。

  少年一愣,顿时大怒:“怎么可能?!难不成是他们耍我的?”

  自然,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般若公主而来,只是模糊记得这会儿她会到白马寺。

  来了,好。

  不来,那更好。

  宁采庸却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胡诌,她就说,自家儿子怎么可能知道度母教圣女的行踪。

  她连忙安慰了几句,顺势道:

  “既然如此,今晚便住在寺内,王府如今是非之地,不回去的好。”

  ……

  到了深夜,顾芳尘便借口撒尿,一路拨开草丛,持着一根野草,左右挥打,慢悠悠走到了山脚下。

  崔婆婆正远远地吊在后方。

  四周芦苇飘荡,荒野渡口无人,只有一只小船悠闲地横在水面。

  渔火幽幽。

  顾芳尘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上的字。

  【皇帝(23小时27分钟)】

  时间应该来得及。

  他两步跳上船,掀开草编的帘子,歪头看向里面正盖着一顶斗笠呼呼大睡,潦倒邋遢的白发老头。

  笑嘻嘻地道:“丁老头,送你一场造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