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暇虽脑子反应慢,但审美却是个挑剔的。只要对面的小宫女嘴角起皮,或肤色变黑以及有其它不妥,他便会主动向六哥请求换个能人来伺候。

  如此这般,小半个月下来,凑到弘瞻身边的小宫女无一不被他以“不堪大用”为由,发配到了更荒凉的地方。

  安陵容听弘瞻说起这件事时,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长大了!”

  “往你身边塞女人这样的卑劣手段,也只有那长于妇人之手的果郡王才做得出来。”

  “弘瞻,你暂且别管他那边。十一阿哥不受皇上待见,另一波人估计也坐不住了。你们三兄弟都住在福园门东四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她在暗中派了人守着,年贵妃交给她的侍卫也安排在了洞天深处的里面巡逻。

  “儿臣明白。”

  母子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深宫之中不方便那些牛鬼蛇神出手,这回来园子就是给暗中之人机会。

  同时也存了冒险一搏,提高弘瞻在皇上心中地位的想法。

  园子里山水环绕,各处又有一定的距离,远比那四四方方的宫城凉爽宜人。

  来园子的这小半个月里,只下了一场连地面都未浸湿的小雨,皇上的眉心因此皱得愈发紧。

  他连来镂月开云用膳时都在叹气。

  “容儿,朕已命人给李卫传信,让他暗中收粮。幸好弘瞻他脑子活络,让朕手中多了一大笔银子。若这天再不降下甘霖,收上来的粮食怕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皇上忧心忡忡的看着桌子上的鲜菜瓜果。

  “即便朕减免了税赋,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皇上命底下人卖冰时留了个心眼儿。

  从各家争抢着买冰的盛况中,皇上发现手底下的一批人富得流油,比他这个皇帝还会享受。

  但又是这批人一个又一个的跑到他面前哭穷。

  皇上已命夏刈去查,但凡有搜刮民脂民膏之徒,一律严惩不贷。

  安陵容适时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与一个匣子,恭敬地呈上。

  “皇上心系百姓,乃是万民之福。臣妾见您日夜忧心,带着后宫的众姐妹也略尽绵薄之力。”

  “这册子上是众姐妹捐献银子的记录,均一文不少的放在了匣子中。”

  “然臣妾等终究所能做的有限,还请皇上务必收下。”

  “容儿,你实乃......”

  皇上咽下了曾经夸过柔则的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接过小册子就翻阅,见这回跟来行宫后妃都有出力,他心中甚是欣慰。

  安陵容将小匣子放在皇上身旁,笑着开口。

  “皇上,几位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臣妾与众姐妹的行事,也各自带着银子来找臣妾。只是公主尚且年幼,所得皆是皇上所赐,臣妾便自作主张让她们为自己攒嫁妆。”

  “这是臣妾替几位公主出的。”

  说着,她将一个朴素的荷包放在了小匣子上。

  “你们都有心了,公主的嫁妆自有内务府准备,你让她们放宽心,朕不会亏待膝下的女儿的。”

  安陵容的行事让皇上联想到了废后一贯厉行节俭之风。像现在这样,直接将银子送到他手上是根本不可能的。

  容儿她这是为百姓做实事,比那些口头上的话语更实在。

  皇上心里热热的,觉得眼前娇小的女人是将自己放在了心上,这才想方设法的为自己排忧解难。

  只不过他的感动来得快,也去得快。

  “容儿,你替朕照看好后宫便是,前朝事务自有那些大臣来处理。”

  祖宗留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他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这也是任何人不得触碰的底线。

  “是,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安陵容柔柔的应下,并未将皇上的变脸放在心中。

  她早就习惯了皇上的多疑和善变。

  看来以后行事,还是要稍微收敛一些才好。

  皇上兴许是觉得自己说话有些生硬,足足陪着安陵容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勤政殿处理政务。

  回去的路上,他看着跟在身旁的苏培盛,轻声问道:“你说朕方才对皇贵妃说的话是否有些过了?”

  苏培盛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接话。

  “主子爷,皇贵妃娘娘心思纯净,时时刻刻都将您放在心上。奴才瞧着娘娘她方才好似没听出您的意思来。”

  苏培盛举起手上的小罐子,低声解释。

  “皇上,这是宝鹊姑娘塞到奴才手里的,说是皇贵妃娘娘特意请太医熬制的避暑膏,让奴才每日冲泡给您用。”

  “她确实将朕放在了心上。”

  皇上爽朗一笑。

  “并非所有人都是大圣皇后,朕确实草木皆兵了。”

  “主子爷,您这是谨遵祖训,何来草木皆兵之说。”

  苏培盛轻笑着转移话题。

  “奴才稍后请李御医检查过避暑膏,就给您冲泡一盏。”

  同时他也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在明面上偏袒皇贵妃母子。

  主子爷还在为贞妃之事心烦,后宫其它娘娘那里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被注意到。

  园子里山水环绕,风从湖上吹过,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功课尚未完成的弘瞻正在书房奋笔疾书,小武子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磨墨,他压低声音禀报。

  “主子,底下人发现了异常。今日有三人夹带油脂、火折子回来,其中两人是原先就在洞天深处伺候的,另一人是才走后门调过来的。”

  弘瞻手上的笔仍旧行云流水般的写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油脂和火折子数量如何?”

  小武子一脸凝重的将查到的东西上报。

  “回主子,油脂有三小罐子,火折子也有三个。”

  “幕后之人野心倒是不小,想将我们兄弟三个一网打尽。”弘瞻轻笑一声,放下笔,眸中闪过一抹凌厉,“防贼千日不如一劳永逸。武公公,劳烦你……”

  “主子,您这样行事有大风险,要不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小武子跪在地上,请求他收回成命。

  弘瞻坚决的摇了摇头。

  “武公公,弘瞻心里有数,你无需担心。洞天深处外面有皇阿玛的眼线,未免惹人怀疑,改变策略之事就别告知额娘了吧。”

  “主子......”

  小武子还想再劝,却被突然传来的兴奋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