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凰年对史妙云的恋恋不忘不同。

  史妙云对于安凰年,并没有什么太多感情。

  年少时,安凰年作为西凉王嫡长子,身份尊贵显赫。

  而史妙云之父史楚峦,当年只是西凉王麾下,声名不显的一名将领。

  史楚峦没有任何重男轻女之心。

  他将年幼的史妙云送入西凉王开设的兵武堂,与其他将种子弟共同学习兵法武略,安凰年也在其中。

  但彼时的安凰年尚且年幼,心中仍有强烈的尊卑之念。

  且安凰年还要在世人面前假扮飞扬跋扈的二世祖。

  是以安凰年虽然心中对年幼姿容清丽可爱的史妙云颇为喜爱。

  但他对史妙云的表现出态度是极其恶劣。

  因兵武堂的老师教了一句成语“云泥之别”。

  安凰年如获至宝,便把这句成语挂在嘴边。

  给史妙云起了个难听的绰号。

  称史妙云也是“云泥之别”。

  与其叫史妙云,不如叫“史妙泥”。

  在安凰年口中颇为宠爱怀念的,带有青梅竹马色彩的绰号“小泥人”。

  在史妙云心中,却是极为令人讨厌的回忆。

  此刻史妙云目光望着窗子。

  实则没有看任何景色,而是心绪不宁,绣眉蹙起。

  她有些担忧,发生在京城,刺杀那位年轻贵人的案子,到底会不会牵连到范阳。

  那位年轻贵人名扬仙武,被称为“仙武第一纨绔。”

  而史妙云童年记忆中,令人讨厌的安凰年被称为“西凉第一纨绔”。

  但在史妙云看来,这两人才叫真正的“云泥有别”。

  以史妙云一个女子的直觉。

  别看现在神都城朝廷那边像一潭渊水般沉静。

  但千万不要低估了那位年轻贵人在女帝心中的地位。

  也不要因为一两年的平静,就低估了女帝陛下的酷烈手段。

  所以神都城的平静和这些时日的等待,令史妙云觉得忧心焦灼。

  “妙云。”

  史楚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京城来旨意了。”

  史妙云一下子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史楚峦身材高大,五大三粗,挺着个大将军肚,脸上是乱糟糟的络腮胡子。

  想不到这样凶神恶煞的领兵之人,竟然生出了如此水灵的女儿。

  史楚峦眼中闪烁着精明光芒。

  显然,能够在朝廷和冀洲世家大族之间斡旋多年,史楚峦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的粗糙角色。

  早年间,他在西凉王安骁麾下声名不显。

  西凉王麾下头号谋士李诩曾对安骁这样说过:

  “兵法讲究‘奇正相合’。

  史楚峦此人正是得到了‘正’之一道的精髓。

  他领兵作战擅长兵种搭配。

  给他十年,在西凉积累军功,可成长为陈无豹那样的角色。

  给他二十年,若是陈无豹反叛出西凉,史楚峦便可成为西凉王之下的第二人。”

  李诩一生经略西凉,辅佐安骁从一个并无显赫出身的凉州兵马使义子,成长为了如今仙武王朝唯一的异姓王。

  李诩不仅腹有锦绣,眼光更是一等一的毒辣。

  也是出于他对史楚峦的看好。

  安骁才将史楚峦的锋芒掩藏起来。

  几年后经过一些运作,安骁将史楚峦送到了冀洲。

  后来史楚峦逐渐成长为了如今的知范阳军事使。

  范阳地处神都城东北方位不足两千里。

  范阳再向东北,过灵锦关,便是刚刚拿回来不到三十年的,棒丽国吐回来的那片营州土地。

  营州、平州都曾隶属于渤海国,后来又易手到棒丽国手中。

  对于此地,仙武王朝并没有彻底掌控。

  所以范阳是向北扼制狼族,向东北扼制营、平二州的关键位置。

  甚至还是向南能够一马平川进攻东都神都城的地界。

  知范阳军事使的地位格外重要。

  整个西凉,能够坐稳这个位置,拿捏好与多个势力斡旋种种尺度之人。

  除了不可能动的西凉王安骁和谋士李诩之外。

  也就只有陈无豹、朱禄山、史楚峦寥寥几人了。

  李诩为了今日之局,提前近二十年布局。

  不怪安骁称其为“布局深远,圣唐第一”。

  “爹,朝廷那边怎么说?”

  史妙云问道。

  史楚峦从小就认为自己这个女儿不是池中之物,一直对她有意培养。

  是以这等军国大事,也都没有瞒着她。

  “让我们出兵,北出灵锦关,时间上配合衡水成黑齿长夜大将军,闪击六巍城。”

  史楚峦皱起眉头,答道。

  见到父亲神色间似有为难之处,史妙云问道:

  “爹,有什么难处吗?

  范阳兵马由您节制,近年来军中,中高层将领也梳理得比较干净了。

  不会调动不了啊。”

  “妙云,这种程度的闪击战,不同凡响。

  朝廷那边的旨意是……以骑兵攻城!”

  史楚峦沉声道。

  “骑兵攻城?!”

  史妙云瞪大灵动双眼。

  她自幼熟读兵法,对于行伍之事非常了解。

  但也正由于了解颇深,无形间受到了一些条条框框约束。

  她知道倭人身子矮小,故而修建的城墙也相对矮小。

  但她脑海里还从没有过“骑兵攻城”的念头。

  “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主意?”

  “不知道。

  只能说圣唐一统天下之后,气焰日盛。

  如今传承到仙武,其胸襟和魄力,不是我们一洲军事使能够揣度的……”

  史楚峦咬了咬牙:

  “这种程度的攻城战,全天下只有几支最为精锐的骑兵能够做到。

  冀洲的青骑、朝廷的玄甲骑兵、西凉的大雪龙骑、龙象军、凰字营而已……”

  “中洲兵马是府兵制,府兵们听到能够屠城劫掠财物,其战斗力自不必说。

  西凉的军队也是西凉王一言堂,甚至可能比朝廷兵马更能如指臂使。

  范阳的普通军队,如今爹自然是能随意调动。

  只是……”

  史楚峦转身,望向高墙外的远处。

  “一口气调动两万,甚至三万青骑……有点难。

  爹最大的能力,也就调动一万青骑,这还是不怎么听使唤的。

  若是想达到朝廷想要的战果。

  考虑到这些兵不听使唤的情况,那就得调动全部三万精锐青骑。

  那就不得不经过那几家的同意了……”

  史妙云细腻白嫩的手掌握成拳:

  “爹是说……冀洲的门阀世家大族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