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门口,马背上的男子迎风而立,那一身洁白的袍子上沾染着点点血迹。

  他手上的长弓还没有放下,纯血悍马雷霆迈着凝重的步伐缓缓逼近。

  “是王爷来了!真是太好了!”

  “王……”然而刚有人想要靠近,却被卫斐然脸上那冰冷的表情震得停下了脚步。

  以往怀王殿下就像那世外谪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他身上超尘脱俗的气息。

  可此时他整个人像是染上了一层寒霜,只一个眼神,便犀利得叫人无法直视。

  萧彦眸光一闪,看着掉落在地的长剑,明知自己方才冲动,但依旧倔强的立在那儿。

  卫斐然的马已经在他面前停驻,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身为主帅,欺压援军领队,你就是这般以身作则的?”

  “来人,军法伺候!”

  军法?!

  王爷居然要对萧大将军用军法!

  众人分明感觉到卫斐然身上那别样的压抑和危险,让他们喘不上气来,更别提为萧彦求情了!

  老成王皱着眉头,他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卫斐然与以往有所不同。

  看来这一路而来并不顺利。

  又或者,是为了念缨的事情?

  很快萧彦被两名士兵押住,剥去了他的上衣,将那魁梧的身躯牢牢的压在了地上。

  啪!啪!啪!

  军鞭夹杂着厉风,一下一下甩在他的背上,瞬间鲜血淋漓。

  士兵们早就围了过来,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震惊的看着萧彦触目惊心的伤口。

  秦长卿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的心情凌乱极了。

  江念缨死了吗?

  她毒发了?

  离开上京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两人此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这一路上,他也忍不住暗暗打听着她的消息。

  甚至他的怀中还藏着好几封家书,都是他抵达战场后写的。

  他并不牵挂将军府的任何人,提起笔的时候,脑海中满满都是江念缨的身影。

  可是秦长卿还是没有勇气把家书寄回去,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如在梦境中的错觉。

  直到现在,看着萧大将军那渐渐苍白的脸色,这皮开肉绽的画面,竟让秦长卿的心也开始不住的剧痛起来。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秦长卿本想开口替萧彦求情的,可转念一想,又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自不量力!

  萧彦算是念缨的谁?凭什么替她打抱不平?

  就算她死了,萧彦也没有资格对自己发难!

  “秦将军?!”身旁传来了士兵惊讶的声音,秦长卿这才回过神来,竟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他紧抿着唇,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几乎要将怀里的家书揉碎了。

  他张了张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快让军医过来!”

  秦长卿最终被扶了下去,而另一边,萧彦紧咬着牙关,生生的扛下了五十鞭子的军法。

  卫斐然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和老成王进了军营。

  “王爷……芙蓉军是怎么回事?”

  老成王觉得眼下绝非提起江念缨的时机,他是心疼这个女儿,但斐然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一切定是无可奈何,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卫斐然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前太子妃的婢女一直藏身在逍遥城的城主府里,她临终前将芙蓉军托付给了我。”

  不愧是当初让整个皇室忌惮的精兵,这些人一直隐姓埋名藏身于市井中,或成家立业,或经商耕田。

  但芙蓉令一出,便是一传十十传百,集结的速度十分惊人。

  这支大军杀得长公主措手不及,她本就因为江念缨而损失了一支凶悍的银狼军,本以为可以活捉卫斐然,不料竟被逼得仓皇逃走。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你可是掌握了长公主意图谋反的罪证?否则芙蓉军在长公主的领地上大动干戈,只怕皇上……”

  老成王担忧道。

  正所谓师出无名,堂堂帝师若是犯这种错误,肯定要被大做文章的!

  “就算罪证不足,她又能奈我何?”

  哪知道,卫斐然语气冷冰冰的,这幅样子惊得老成王怔了怔。

  这可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老成王本还想问问他打算如何安置芙蓉军,毕竟是前太子麾下的兵,若不妥善处理,皇上那儿可不好交代!

  往严重了说,极有可能被冠上谋反之罪的!

  可卫斐然却不再言语,而是转头看向正忐忑等在旁边的几位将军。

  “这次抵御海寇,损失了多少,预计下次进犯在何时?”

  “啊?王爷,是这样的……”

  看着那丝毫没有停歇,立刻跟将军们探讨起军情的卫斐然,老成王心中竟有种莫名的不安。

  而另一边,受了刑的萧彦已经被抬回了他自己的营帐。

  军医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着身上的伤口,可眼前的男子身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叫人不敢多说半个字。

  四周异常的安静,而萧彦却好像感觉不到背上的疼痛,脑海中满是当初那个清冷坚强的女子。

  他匆忙离开,谁会想到,自己这一走,竟是诀别!

  他对不起承国公,对不起江家三子,他没有保护好江家仅剩的姑娘……

  “起来,把解药吃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已经静静的停驻在他的身边。

  卫斐然无声的出现,语气里也没有多少温度,而萧彦却依旧没有抬眼看他。

  卫斐然眸中一沉,竟突然伸出手去强行钳制住了他的下巴,将解药塞了进去!

  “咳咳,你……”

  “这是唯一的解药,我不准你死,不准你辜负她的心意。”

  什么?!

  唯一的解药?

  萧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震惊的抬起头来,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解药只有一颗,意味着他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所以,念缨是故意赴死,就是为了把活路让给他?

  “你不必自责,一切都是我的错。”

  卫斐然仿佛知道萧彦在想些什么,当即平静无波的说道,萧彦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营帐外传来了敌袭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