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来护国寺上香会遇到这么多烦心事,她根本就不会来。

  端王府母女三人吵吵闹闹,姜岁欢锐利的眸子却一眼不眨地与丞相夫人身边的柳玉红对视到一处。

  直觉告诉姜岁欢,这个身穿红衣的嬷嬷有问题。

  从她看到自己那刻开始,眼神之中便充满了探究。

  柳玉红被姜岁欢犀利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虚。

  是她多心了吧,眼前这个小姑娘,为何与丞相夫人年轻的时候那么像。

  如果当年被丢掉的那个孩子还活着,长大后,也会是这般模样吧?

  不敢继续直视对方的目光,柳玉红赶紧打圆场。

  “夫人,抽签仪式就要开始,还是尽快过去吧。”

  盛婉书自然不屑与姜岁欢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斤斤计较。

  便在离开前警告对方:“这里是护国寺,佛门之地,我不会利用权势为难于你。”

  “不过也要提醒你一句,我女儿金尊玉贵,容不得旁人对她算计折辱。”

  “再有下一次,我们相府必会追究到底。”

  姜岁欢回以冷笑:“难怪相府千金被养成这副有趣的性子,竟是夫人亲手教的。”

  不给对方动怒的机会,姜岁欢已经带着阿忍和九儿走远了。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姜岁欢才对阿忍下令,“查查丞相夫人身边穿红衣的嬷嬷。”

  阿忍也发现那个嬷嬷躲躲闪闪的眼神很有问题。

  “小姐怀疑那嬷嬷知晓当年的真相?”

  姜岁欢提着裙摆走下台阶,“司辰说,相府当年并非恶意抛弃,而是有人偷梁换柱。”

  九儿倒吸一口凉气,“偷梁换柱的罪魁祸首,难道就是那个嬷嬷?”

  具体原因司辰没说,只是以中间人的身份替南宫晏转告姜岁欢,既然已经来了京城,不如亲力亲为调查当年被抛弃的真相。

  姜岁欢很抗拒与丞相府认亲,就算看到姜家人也尽量绕着走。

  但有些事情就像上天冥冥之中安排好似的,她越不想与姜家人打交道,姜家人越是一个两个三个的往她面前凑。

  真是想躲都躲不掉。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羁绊?

  “小姐你看,那边好多人。”

  九儿朝正殿的方向指过去,人山人海,香客云集。

  姜岁欢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便将斗篷的帽子扣在头上,对身后二人说:“走吧。”

  为爹娘和哥哥们点完莲花灯,她来护国寺的目标也就完成了。

  “几位施主,抽根签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捧着签筒拦住姜岁欢的去路。

  “归尘大师今日出关,每一位来护国寺的香客,都有一次抽签的机会。”

  将签筒递到姜岁欢面前,小沙弥说:“被抽中的幸运香客,还可以得到归尘大师亲自赠予的心愿符。”

  姜岁欢不想成为幸运香客,对那位归尘大师赠予的心愿符也没兴趣。

  便抬手制止道:“不必了。”

  九儿好奇地凑过来问:“怎样才能成为幸运香客?”

  小沙弥也没藏私,指着签筒中的竹签说:“每根签上都刻着数字,共一千根,抽完为止。”

  “这一千根竹签,只有一根与归尘大师手中的重合。”

  “抽到相同签子的那一位,便是今日的幸运香客。”

  九儿听懂了,“也就是说,从一到一千这组数字,有两个号码是相同的。一个在归尘大师手中,另一个便是幸运香客?”

  小沙弥点头,“正是如此。”

  九儿低声怂恿姜岁欢,“小姐,既然来了,不如抽一根讨个彩头。”

  “我们三个人,便有三次成为幸运香客的机会,万一中了呢。”

  姜岁欢觉得这种小把戏很无聊。

  看到九儿跃跃欲试,又不忍心打消她的积极性,便随手从竹筒中抽了一根签子出来。

  只见上面刻着三个数,八一九。

  九儿和阿忍也分别抽了自己的签子,分别是七五二和六三一。

  小沙弥临走前交代,“几位施主收好各自手中的竹签,辰时三刻公布结果,请侯佳音。”

  距辰时三刻,还有不到两刻钟。

  为了不扫九儿的兴致,姜岁欢同意在护国寺中再逗留一会儿。

  既然来了,不给佛祖磕几个响头说不过去。

  便让九儿和阿忍在殿外等着,她自己进了大雄宝殿给佛祖磕头。

  辰时三刻就要到了,好多香客都守在外面等着寺院中的小沙弥宣布幸运香客的号码。

  殿内空得几乎不见人影。

  姜岁欢很享受这份独有的宁静,伏跪于蒲团上,规规矩矩给金身佛祖磕了三个头。

  “姜小姐手染鲜血时,心中可有佛祖的位置?”

  耳畔处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清清冷冷,带着揶揄与挑衅。

  有点熟悉。

  盲猜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容瑾。

  姜岁欢并未回头去看对方,跪在蒲团上默默念了几句经文,才翩然起身,迎视对方。

  果然是容瑾。

  俊美的容颜如同寒冬初雪,淡漠而纯净,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让人难以亲近。

  当然,姜岁欢也没有兴趣亲近此人。

  “心中有佛佛自生,心中无佛妄修佛。世子觉得此言可有理?”

  容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姜岁欢,“我只知佛不渡三种人,心无慈悲之人;刚性难调之人;不畏因果,杀业太重之人。”

  姜岁欢笑了笑,“所以世子是哪一种?”

  容瑾反问:“姜小姐是哪一种?”

  姜岁欢坦然回道:“佛渡众生不自渡,自渡成佛渡众生。”

  容瑾岂会听不出姜岁欢在同自己绕弯子。

  年纪不大,却如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有生以来,容瑾第一次发现自己遇到了对手。

  “姜小姐,退一万步讲,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你,可你在设局时,将我家人作为棋子算进去,就不怕此举为自己树敌?”

  朝姜岁欢面前逼近几分,容瑾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质问之意。

  “镇国公府在京城的分量举足轻重,即便你有祈郡王撑腰,也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姜岁欢并没有被容瑾迸发出来的威压感吓到。

  “世子这是公开要与我为敌么?”

  容瑾说:“我以为先拉开战局的那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