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岁欢回到姜家之后,第一次主动踏入别人的院子。

  姜叙白住的庭院名叫瑶光居。

  整个院落给她的感觉是,清新雅致,别具一格,与姜叙白的性格倒有些相似。

  最吸引姜岁欢注意的,是挂在客厅中的几幅字。

  她对字画书法这些文人的玩意儿本不感兴趣,但挂在最显眼位置的那几幅字,居然是出自四哥白北麟的手笔。

  若有所思地看向姜叙白,姜岁欢总觉得对方请自己来此喝茶,似乎是藏着更深层的意思。

  见姜岁欢对着墙壁上的书法认真打量,姜叙白在一旁问道:“感兴趣?”

  姜岁欢问得很直接,“二哥真的是请我来喝茶的?”

  姜叙白冲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喝茶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是想邀你来欣赏我新得的这幅画作。”

  从盒子中取出画轴,当着姜岁欢的面慢慢打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被展示出来。

  右下角处盖着属于白北麟专用的大红印章。

  这枚印章,是姜岁欢七岁那年,亲自为她四哥雕刻的。

  字体如今看来有点幼稚,雕工也显得不那么完美,边边角角处甚至还有缺印的迹象。

  就是这么一块不起眼又有点孩子气的专用私章,却被白北麟当成宝贝似的用了很多年。

  她那才貌双全,鹤鸣九皋的四哥啊,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

  眼眶没来由的有点发热。

  避免在姜叙白面前露出更多的情绪,姜岁欢淡定地点点头。

  “白四公子这幅画,画得很好。”

  她四哥是大晋朝出了名的侯门贵公子,画出来的画必须好,而事实上也真的好。

  姜叙白也对手中的画作赞叹有佳。

  “听说这幅百鸟朝凤,是白北麟十七岁时的临时创作,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精湛的画功,委实令人心生敬佩。”

  从姜叙白眼中,姜岁欢捕捉到了一抹真诚,这让她很是意想不到。

  “白家如今声名狼藉,不管是广平侯白玄冥,还是白家四位公子,都被打上叛国标签。”

  “二哥相府出身,又掌管着国子监和万宗书院,以你的身份和立场,收藏叛国之子的字画,一旦被有心之人知晓此事,不知会不会落下他人口舌。”

  欣赏过后,姜叙白小心翼翼地将这幅百鸟朝凤收入盒中。

  “我与白四,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以我对他人品的了解,他不会做出叛国之举。”

  姜岁欢第一次用正式的眼神去打量姜叙白。

  一直以来,她对姜家这位二哥的印象都很模糊。

  除了容貌比另外两个兄弟更加灼眼,存在感始终都很低调。

  如果一定要给姜叙白做一个定义,嘴巴很毒,并且不是很喜欢考虑旁人的感受。

  比如姜夫人在分配院落这件事上,姜叙白就曾当众提议,让姜知瑶去住那个霉气冲鼻的静心斋。

  完全不考虑他这个提议,到底会不会把姜知瑶气得七窍生烟。

  没想到这样一位嘴毒之人,对她四哥竟有如此高的评价。

  等等!

  姜岁欢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与四,与白四公子曾有交情?”

  一个生活在浮华的京城,一个远居在千里之外的广平,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发生的交集?

  之前怎么没听四哥提过?

  姜叙白亲自给姜岁欢倒了一杯茶,“几年前我奉父亲的命令去泽阳给宋家家主送寿礼,在那里有幸与同样去送礼的白四公子打过交道。”

  泽阳宋家在大晋的地位非比寻常。

  上一任家主举办寿宴,五湖四海有些身份背景的家族,都接到了邀请帖。

  姜叙白就是在那个时候结识的白北麟。

  可能因为两人的名字中都带了一个白字,相处之后,发现彼此很有共同话题。

  被宋府奉为上宾小住的那一个月,姜叙白与白北麟共进共出,同游美景,谈古论今,饮酒对弈,琴棋书画无限交流。

  是一段让姜叙白难以忘怀的美好岁月。

  没想到波谲云诡,世事无常,当姜叙白再听到广平侯府的消息时,那一家六口,竟被打上了叛国的罪名。

  姜岁欢捏着茶杯在手中把玩,状似不经意地问:“二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姜叙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岁欢,“我以为你会对广平侯府的事情感兴趣?”

  姜岁欢:“这个结论的根据是什么?”

  姜叙白:“上次在荣亲王府,你护白家护得厉害。”

  这姜叙白,果然猜到了她就是那个黑脸丫鬟。

  “不瞒二哥,我与广平侯府的四公子也有些渊源。”

  姜叙白挑着眉头看姜岁欢,似乎在等她讲下去。

  姜岁欢说:“几年前奉安城流寇四窜,白四公子奉命剿匪,我有幸被他救过一次。”

  “自那以后,广平侯府这位四公子便在我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好印象。”

  “所以秦悠悠和容屿在荣亲王府诋毁他时,我才会出手教训那二人。”

  被救当然是姜岁欢随口中瞎编的,白北麟带人去奉安剿匪却是事实。

  姜叙白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姜岁欢总觉得姜叙白话中有话,“二哥,你更想问的,是不是我与祈郡王之间的关系?”

  目睹妹妹在丞相府后门被凤西爵抱入满怀这个画面,她不信姜叙白对此完全不好奇。

  否则也不会寻一个欣赏画作的借口,把她请进瑶光居,绕着弯子来套她的话。

  姜叙白倒也干脆,“是有那么一点好奇,不过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事,看到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

  姜岁欢笑了笑,“还以为二哥也要对我说教。”

  姜叙白跟着她一起笑,“说教这种无聊的事情,我这些年早就厌倦了。”

  想到姜叙白身上肩负的责任,姜岁欢瞬间就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举起茶杯,姜岁欢说:“敬二哥!”

  姜叙白与她一同举杯共饮。

  气氛陷入难得的融洽,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姜云霄人没到声先到。

  “二哥,二哥你在吗?”

  姜云霄风风火火闯进屋内,“臻翠阁今日运来一批翡翠原石,明天开卖……”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姜岁欢捧着茶杯,正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姜云霄怀疑自己眼花了,盯着姜岁欢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