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栋,有客到!”

  陈国强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陈国栋跑了出来,一看,从堰塘边走来两名老者。

  陌生。

  他并不认识,但还是把人给迎了进来。

  陈敬之一看,也是眉头微蹙。

  他也不认识。

  往陈阳看去,陈阳也摇头。

  这二人年纪都在六七十左右,其中一个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模样长得十分凶恶狰狞。

  另外一人,倒是看起来和善了许多,身材挺拔,戴着顶黑色阔檐帽子,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

  两人先是来到灵前,脱帽矗立,上了一炷香,便来到旁边给了礼钱。

  陈阳凑过去看了看。

  模样凶恶的老者,叫韩春生。

  西装老者,名叫夏庆丰。

  两人各自挂了五百块钱。

  此时,第一轮的客人很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桌子清理了过后,又重新摆上碗筷,剩下的客人和相帮的邻里上桌,重新上菜。

  两人随完礼出来,那名叫韩春生的老者左右张望了一下,径直便往角落里段秋萍坐的那一桌走去。

  “祖婆婆。”

  王盼娣见到来人,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段秋萍却是面不改色,看也没看那两老头一眼。

  这第二轮的人少,大家也是找相熟的坐一桌,这一桌也就段秋萍和王盼娣两个人。

  两人直接在段秋萍的对面坐下。

  韩春生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两道眸光像是要吃人。

  “姓段的,真是让我好找啊。”

  他牙关紧咬,拳头紧紧的握着,脸上的疤痕因为表情扭曲而显得更加凶恶。

  “呵。”

  段秋萍闻言,却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她这才瞟了韩春生一眼,“你那天跪在地上求我饶你一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你……”

  韩春生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段秋萍怒目而视,“你还好意思提那天,姓段的,你别太得意,今天我夏师叔在这儿,容不得你猖狂……”

  “呵?”

  段秋萍的目光,落在了韩春生旁边的西装老者身上,随即嗤笑一声,“还真是打了小的来老的,看来那天我真不该乱发善心,应该一剑把你斩了才好。”

  “哼,现在才后悔,晚了。”

  韩春生一声冷哼,大有要马上掀桌子的架势,但是却被旁边的西装老者伸手按住了肩膀。

  西装老者倒是斯文,他平淡的看着段秋萍,“今天这场合,貌似也不太合适解决个人矛盾,不如咱们找个时间,找到个地方,把事情处理一下?”

  段秋萍哂然,“夏庆丰,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为他出头?”

  “他叫我一声师叔,我当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老者一边吃着菜,一边说道,“你们青神,名门大派,却也不能枉杀无辜,这件事,恐怕老姐姐你还真得给个说法……”

  “你想怎样?”

  段秋萍一脸的无所谓。

  那日从老棺山出来,正巧碰上一群人往石王谷而去。

  段秋萍料定他们都是去地宫寻宝的盘山人,心中正是郁闷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那帮人拦了下来。

  那帮人见她就一个人,也没和她客气,言语上难免冲撞,这女人为了泄愤,便借题发挥,直接动起手来。

  那几人怎么可能是造化境强者的对手,很快就被杀的丢盔弃甲,尸体摆了一堆。

  但她这些年修身养性,还是有一定的成效的,虽然杀的对面就只剩一个了,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杀性。

  心血来潮,居然学起了仁慈,做起了善事,放了那人离开。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人家便带着人找过来了。

  所以呀,圣母心,真的害死人。

  她要是当时一剑把这人斩了,哪有现在的麻烦事。

  西装老者同样很淡定,“你定个时间吧,我们按照盘山界的规矩解决!”

  段秋萍想了想,她说道,“等葬礼过后吧,后天下午,就在这旗山山顶。”

  “好。”

  ……

  ——

  “叔公,你认识那两人么?”

  陈阳和黄道林坐在一起,他不时的往段秋萍他们那桌看上一眼,敏锐的感觉到对面的气氛不太对。

  可惜现场太嘈杂,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黄道林吃着菜,目不斜视,“脸上有刀疤那个,叫韩童生的,是湘南七怪的老大,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湘南南山派上一任掌门夏庆丰。”

  “湘南七怪?”

  陈阳挑了挑眉,他听杨文诲说过这个名字。

  前段时间,杨文诲路过四盘山的时候,遇上湘南七怪,和湘南七怪赌斗了一场,故意输了一阵,把八面山地宫的地图输给了湘南七怪。

  当日在鹅背山,杨文诲还很得意的给他讲这件事。

  陈阳奇怪道,“湘南七怪不是七个人么?怎么只来了韩童生一个?”

  黄道林摇了摇头,“听说这湘南七怪,向来都是形影不离,很少会单独行动,确实有些奇怪。”

  陈阳又偷偷往那边瞧了一眼,“我看,他们好像和段秋萍有矛盾,不会是来找这女人麻烦的吧?”

  黄道林依旧目不斜视,“管他呢,两边咱们都惹不起,由着他们吧。”

  “这个夏庆丰,很厉害么?”

  “南山派,又叫南岳派,乃是五岳之一,在湘南盘山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其地位,和蜀地五门差不多吧,夏庆丰在十一年前辞去掌门之位,一直在蘅山隐修,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突破造化境……”

  “造化境?”

  陈阳闻言一滞,却没敢往那边多看,心中却是掀起了一丝波澜。

  造化境,这么常见的么?

  南山派的前掌门?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陈阳可不觉得,老祖公会认识这样的朋友,看他们这架势,八成是来找段秋萍的。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很快便知晓了答案。

  因为,王援朝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找了个角落,接了电话。

  电话里,王援朝给他说的,正是夏庆丰的事。

  确切的说,这人,是他们引来的。

  几天前,湘南七怪跑去八面山寻宝,结果碰上段秋萍。

  这女人凶性大发,湘南七怪直接被她斩了六怪,只有韩春生侥幸逃了一命。

  韩春生逃出来后,吓破了胆,他怕被段秋萍追杀,便跑去赶山协会求援。

  柳王二人正在考虑,如何收拾段秋萍呢,韩春生的出现,无疑是想瞌睡就给他们送来了枕头。

  在柳王二人的帮助下,惊魂未定的韩春生联系上了他的师叔夏庆丰,柳王二人说以利害,晓以大义,外加一番道德绑架,可算是说动了夏庆丰,将他请了过来。

  作为湘南七怪唯一的幸存者,韩春生肯定是急不可耐的要找段秋萍报仇的。

  他那六个弟弟妹妹,可不能白死,血也不能白流。

  段秋萍的动向,自然也是协会那边给出来的。

  直接顺水推舟的把夏庆丰给引到了夹皮沟来,和段秋萍来上一场王对王。

  看他们会不会干上。

  “我去,王老,你们干这事,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

  陈阳听完,真是哭笑不得。

  这俩老头,疯起来是真的疯,这玩得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这两人要是现场打起来,那还了得?

  怕不是得把全村给团灭喽。

  王援朝道,“我这不是正在通知你么?放心,夏庆丰这人,做事有分寸,不会对普通人下手的。”

  陈阳满脸黑线,我是在担心夏庆丰么,我怕的是段秋萍。

  这女人毛楞起来,天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你小子不是让我们想办法给段秋萍找事做么?这事应该够她头疼一会儿了吧。”

  陈阳闻言,哭笑不得。

  谁让你们玩这么大呀,等这女人离开夹皮沟再说,不行么?

  事已至此,陈阳也只能无奈接受,“夏庆丰的实力怎么样?”

  王援朝道,“据说也是刚刚突破造化境,和段秋萍应该在伯仲之间,但这种事,说不准,我们掌握这两人的具体信息都不多。”

  “好吧。”

  陈阳点了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能让这两人死磕一场,保不准,他还真能找到机会,把那女人送走。

  “今天丁家遇袭了,不会跟你小子有关吧?”

  王援朝很快问起了丁家的事情。

  丁家遇袭这事,算得上是盘山界的特大新闻了,这事来得蹊跷,协会方面也在查具体情况,王援朝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下意识的怀疑起了陈阳。

  毕竟,陈阳对丁家的仇恨,他是非常清楚的。

  “王老,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陈阳哪里肯承认,“我老祖公这两天过世,我好端端的呆在老家,可不背这锅。”

  “我就随口一问,你急个什么劲?”

  王援朝悻悻,复又说道,“节哀顺变吧,有空来一趟协会,有点事情和你谈……”

  “嗯。”

  陈阳没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

  “他们约了,后天葬礼过后,在旗山山顶上,应该是要斗上一场。”

  陈阳回到了座位上,黄道林立刻给他说道。

  别的不说,黄道林的耳朵挺好的,现场这么吵,他还能听到段秋萍他们在说什么。

  “后天么?”

  寒风吹着,陈阳脑袋十分的清醒。

  夏庆丰?

  且不说到时候这两人能不能打起来。

  这个夏庆丰,也只是刚入造化境,真要是打起来,恐怕大概率也只是和段秋萍平手。

  打了也等于白打。

  而且,这一等级的战斗,像他们这样的,恐怕插手不进去。

  黄道林道,“到时候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和老蜈联手……”

  “别。”

  没等黄道林说完,陈阳直接打断了他。

  他知道黄道林想说什么。

  黄道林和六翅蜈蚣联手,确实是一股不小的战力,到时候看情况出手,帮夏庆丰对付段秋萍,说不定有机会把这女人拿下。

  但是,对于陈阳而言,此举太过冒险了。

  如果能拿下那女人,当然是最好,可要是拿不下,让这女人给跑了,到时候,黄道林必定会面临青神山的报复。

  而且,就算赢了,这个夏庆丰,也不一定靠得住。

  这其中,不确定性太大了,没有必胜的把握,陈阳宁愿不出手。

  黄道林沉吟了一下,他也知道成功率很低,但是,他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陈阳,他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他是真想和真正的造化境强者战上一场,好真实的感受一下他们之间的差距。

  保不准会有点什么领悟,在战斗中获得突破造化境的契机呢?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他同样也很清楚,这么做,大概率其实是在作死。

  既然被陈阳给否定了,他也不再说什么。

  “叔公,这事咱们都不能直接牵扯进去,容我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一举两得的方法。”

  陈阳低声说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言。

  这女人的身份太过敏感,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搞她,不然一旦暴露,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青神山据说还有一位造化境的存在,哪怕是把段秋萍送走,也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是你干的。

  夏庆丰的出现,确实是个机会。

  如果段秋萍死在这儿,青神山也只会找上夏庆丰,找上南山派。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段秋萍死在夏庆丰手里呢?

  在阴人方面,陈阳算得上是很有心得的。

  晚饭后,夏庆丰和韩春生便离开了,陈阳和段秋萍她们回老宅,心里边一直在盘算着。

  “在想什么?”

  回到老宅,段秋萍见他心不在焉,便随口问了一句。

  陈阳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没什么,我看天气预报,这两天还要下雪,老祖公后天一早就要上山,我担心到时候上山会有些困难……”

  段秋萍闻言,并未有所怀疑,只是问道,“生基修好了?”

  陈阳道,“下雪影响了进度,我明天再去看看,不管怎样,明天肯定得修好。”

  段秋萍点了点头,“那个叫黄灿的,你很熟?”

  “熟啊,怎么了?”陈阳疑惑的看着她。

  段秋萍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陈阳坐下,“给我好好讲讲这个人,你知道的一切……”

  陈阳一怔,想问为什么。

  却被段秋萍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

  夜深了。

  段秋萍和王盼娣占了陈阳的卧室,陈阳便只有睡沙发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

  王盼娣推开门,走了出来,二话没说,一堆衣服丢在了沙发上,“你,把这些衣服洗了!”

  完全就是命令的语气!

  陈阳都傻眼了!

  你,让我给你们洗衣服?

  你当你是谁呢?我连我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还特么给你们洗?

  “你自己没长手么?”

  陈阳动都懒得动,没拿正眼瞧她,直接一句话怼了回去。

  “你什么态度?”

  王盼娣直接瞪起了眼,“我们是客人,让你洗个衣服怎么了?”

  客你吗呀!

  脸怎么这么大?

  陈阳心中都骂开了。

  他瞟了王盼娣一眼。

  洗?洗锤子洗。

  我给你洗了,你们还穿得上么?等着穿寿衣吧!

  “放这儿吧!”

  陈阳淡淡的道了一句。

  这女人就是人丑爱作妖,想找点存在感,越和她争,她只会越来劲。

  “衣服是真丝的,只能用手洗!”

  “嗯!”

  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争的呢?

  “嘁!”

  王盼娣以为陈阳妥协,脸上顿时露出了胜利者的鄙夷,“还真是**的可以,黄颖怎么会找你这么怂的男人,真不知道她图你什么………”

  这都是些什么言论。

  这女人不会是白天挨了黄灿一巴掌,晚上跑来找陈阳撒气来了吧?

  要不是怕暴露实力,陈阳都想抽她巴掌了!

  “祖婆婆饿了,你给弄点吃的去!”

  陈阳不搭理她,王盼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索然无味。

  没错,她就是故意找茬。

  白天那一巴掌,她越想越气,祖婆婆不让她找黄灿的麻烦,她心里憋屈,便想找陈阳撒气。

  奈何,陈阳压根不上套,让她没有借题发挥的理由。

  “这才几点,就饿了?”

  陈阳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不到十二点。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王盼娣眼珠一瞪,像是猪要吃人。

  草!

  陈阳心中骂了一句。

  他丢下电视机遥控板,便往厨房去了。

  “哼!搞快点!”

  王盼娣撇嘴一笑,心中有种莫名的**。

  黄颖要是知道她男朋友被自己这么驯,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

  ——

  厨房里。

  冰箱里只有几袋汤圆,陈阳直接给煮了一袋。

  这女人,还真是取死有道呀!

  “咳咳!忒!”

  陈阳咳了几声,担心她们吃着没味道,便往锅里加了点佐料。

  这女人,还是别流出去祸害社会了吧!

  夏庆丰的到来,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但是,怎么操作呢?

  陈阳想置身事外,不想牵扯进去,自然谈不上和夏庆丰联手。

  给她下毒?

  陈阳摇了摇头,哪怕是冰蚕的寒毒,怕也不见得能药倒一位造化境。

  “咕嘟咕嘟!”

  锅里水开了起来,汤圆在水里翻转,热气蒸腾,扑面而来。

  陈阳看着锅里的汤圆。

  脑子里陡然有一个闪念。

  貌似,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一个能将段秋萍永远留在夹皮沟的主意。

  陈阳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微笑,念头瞬间通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