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引你?”

  陆正涵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气笑了,但突然变得阴郁无比,另一只手邪肆地拍她的脸颊,“你知道我会来,故意在这时辰沐浴勾引我。你听清楚了,五年前我对你只有厌憎,今时今日,我更不可能对你有半分心思!”

  沈昭宁对上他盛满了怒意、嫌弃的黑眸,眼里的讥诮好似在嘲笑他:

  陆夫人对付女人只有这种拙劣的手段吗?

  “陆大人已经说过很多次……无须再强调一遍……”

  那时,她听了这些冷酷绝情的话,心好似被他刺了千百次,血水横流,却依然渴求他的怜惜,哪怕只是一次,哪怕只是一会会儿。

  而今,她的心铸造了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无论他如何欺辱她,再也伤不了她。

  甚至,她暗暗地庆幸他对自己只有厌憎。

  太憋闷了,空气越发的稀薄,沈昭宁难受地喘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她弱弱地掰开他的手,但怎么也掰不开,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这只邪恶的手好像焊在她的脖子上,扼住了她的命运,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陆正涵看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蛋,看着这具剧烈发颤的躯体,看着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他莫名地亢奋起来。

  只需再使一点点力,她这双过分冷静、过分清寒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他从这双水意盈盈的眼眸里,看见了杀戾浓烈的自己。

  他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可怕的恶魔。

  大手蓦然一松,他鬼使神差地撤了几分力道。

  沈昭宁的呼吸顺畅了一点,咳了几声,憋得通红的脸庞浮现嘲讽的冷笑。

  “陆大人想学……咳咳……庄子上婆子的手段……把我按在水里吗?”

  陆正涵触电似的放开她的脖子,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

  这**人竟敢拿他跟庄子上的恶奴相提并论!

  她趴在浴桶边沿咳着,差点喘不上气。

  他看着她的肩膀一颤一颤,难受得随时会暴毙似的,鬼使神差地扯了一件外袍裹住她,把她抱到床榻,拉了棉被裹住她。

  渐渐的,她止住了咳,裹着棉被瑟瑟发抖,羸弱得让人心疼。

  不知是因为咳得厉害,还是因为他的举动,她的眉骨酸烫得泪光盈盈。

  沈昭宁没有拭去泪水,只是竭力压下去。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抱她吧?

  或许是她的病弱,让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抱她,跟情爱无关。

  她不再是五年前的沈昭宁,当然不会误会。

  陆正涵烦躁地拧眉,拳头攥紧了,青筋暴起。

  不是来惩戒她,为二妹出气的吗?刚才他都做了什么?

  “我警告你,你再敢欺负二妹,或是府里的人,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陆大人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沈昭宁的面容憔悴而疲惫,但一双眸子格外的清亮。

  格外的疏离。

  疏离得让他觉得,她明明近在咫尺,却遥远得碰触不到。

  “什么可笑?”陆正涵的眸色沉郁了几分。

  “你明明知道,是你们陆家人……磋磨我,欺辱我……包括你,却颠倒黑白说我欺负你们……”她的长眉凝着几分清寒,瞳眸渐渐地黯淡无神,“也是,你们陆家人颠倒黑白的本事……是祖传的……”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伴随着低咳,好似他的语气稍微重一点,便是欺负她。

  便是坐实了她的控诉。

  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即便是二妹先打你,但你打了她三个耳光。你大可跟我说……”

  “跟你说,陆大人就会帮我吗?陆大人何时相信过我……又何时站在我这边过?”沈昭宁收不住唇角浓浓的嘲讽,“高高在上的陆大人没有帮着他们虐打我……我就该庆幸了……”

  陆正涵的脸庞弥漫起阴沉的霾云,大手攥起来。

  她说的都是事实。

  那两年里他对她的打压、欺辱,也是理直气壮,是他的得意之作。

  “因此,你是回来报仇的吧?”他冷戾地眯眼,“要报仇,冲我来!”

  “陆大人抬举我了……我这样的身子,有什么本事报仇……”

  沈昭宁掩着口鼻咳起来,靠在软枕上费力地喘着。

  陆正涵终究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喝,“好些了吗?”

  她喝了两口,差点因为他温柔的声音呛到了。

  上一瞬还是冷酷绝情,下一瞬却是柔情款款。

  她怔忪不解地看着他,他的神色为什么可以转变得这么快?

  那两年,她日夜祈求的温柔相待,此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得到了?

  心里有一股酸涩猝不及防地涌上来,以至于她的眉目染了几分楚楚可怜。

  陆正涵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拭去溢出来的泪水。

  沈昭宁生硬地推开他的手,手足寒凉,“当年,陆大人那般厌憎我……如今更不必可怜我……”

  还没碰到她,手就被她冷厉地拍开。

  他惊怒交加地变了脸色,切齿道:“沈昭宁,莫要不知好歹!”

  这时,紫苏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看见他气冲冲地出去,急忙进去看看情况。

  “大夫人,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大爷又欺负你了吗?”

  “没事了。”沈昭宁受够了潮湿的衣物和棉被,不想再体验那种浑身潮湿黏腻的感觉,“帮我更衣,棉被湿了,也换了吧。”

  她的确算到了陆正涵会来找茬,但没想到会碰到这尴尬的沐浴场面。

  生不如死吗?

  正好,我要的正是陆家所有人,生不如死!

  ……

  翌日。

  沈昭宁喝了汤药,伤痛缓解了一些,决定去朱颜记逛逛。

  紫苏惊讶又欢喜,“大夫人是应该上街散散心,不过,二夫人和二小姐也去朱颜记,那不是会碰到她们吗?”

  倘若她们当众找茬,欺负大夫人,那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吗?

  “我们晚点去,应该不会碰到。”

  沈昭宁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想把脸蛋养得跟以前一样白里透红,还需不少时日。

  紫苏三年未曾上街,很是兴奋,“那我们先去别的铺子看看。”

  苏采薇和陆清雪离开多时,她们才乘坐马车前往朱颜记。

  朱颜记是这几年洛阳城最受欢迎的珠宝首饰铺子,虽然价格昂贵,但样式新颖精美,而且每月都会推出新品,赢得不少权门贵妇、名门闺秀的青睐。

  推出新品这日,朱颜记这栋三层小楼是整条街最喧闹的一道风景。

  还没开门,就有各家丫鬟、小厮替自家主子排队。

  最夸张的一次是,从门前排到了街尾。

  按照朱颜记的规矩,一次只能放十拨贵客进去挑选新品。

  陆清雪叮嘱小厮一定要天还没亮就去排队,但只排到第二批。

  苏采薇说了不少好话宽慰她,她没买到最喜欢的桃花流苏钗,气恼地撅着嘴。

  不过,她们还是买了几件好看的首饰。

  陆清雪正想离开,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连接后院的通道走进来。

  沈昭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