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与死亡,萧煜都不要。

  骑虎难下时,他却只能选择,受辱。

  即便活得在艰难,他也想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将他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他勾唇一笑,淡色的唇在烛光下愈发昳丽耀眼。

  “所幸,娘娘与萧煜不愧是朋友,选择都如出一辙。”

  沈熹微气不过,见死不救的盟友还算什么盟友?

  她发誓,待到出了这京都,她绝对要与这朵黑心食人花分道扬镳,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萧煜不知她所想,迈着无比嚣张的步子,走到萧炽身前,骑坐到他身上,狰狞的异瞳闪烁着癫狂的颜色,狠狠朝着萧炽挥下一拳又一拳。

  当年,他们欺他弱小无力,欺他身无倚仗,把他当做畜生一般骑在身下。

  如今,也该他讨些利息了!

  坚硬的拳头猛然朝着萧炽命门的太阳穴挥去,沈熹微倒抽一口冷气猛然扑上去,死死抱住他遒劲有力的手臂。

  “萧煜,你疯了?”

  “再这么打下去,他会没命的!”

  萧煜猛然甩开她,低沉阴翳的嗓音从唇齿间溢出,“我就是要他死。”

  这一甩,沈熹微脚踝直接撞上实心的脚踏,痛的她冷汗直冒。

  “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你难道想看我送命?”

  鲜血淋漓,与萧炽命门近在咫尺的拳头倏然停下。

  看她送命?

  她是谁?

  天大地大,维他独尊,没人在乎他,他又何需在乎这天下人?

  “萧煜.”

  错了,没人会唤他的名讳,他们只会叫他‘小**’‘野种’‘灾星’!

  “萧煜,未来山高路远,我们不能折在这儿。”

  未来,他还有未来?

  对,他将来要登顶帝位,将这世间人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前辈百倍的还回去。

  还没看他们遭殃,他如何能死?

  萧煜理智逐渐回笼,被氤氲暗色笼罩的异瞳也逐渐恢复平静。

  他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一双异瞳,缀着眼尾的猩红,颤颤巍巍地看向沈熹微。

  她方才说,我们?

  萧煜眸光闪烁,浓密微卷的羽睫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惧。

  “沈熹微,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可怕,就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曾经他不在乎,他们被天下人熏心的利欲,滔天的野心裹挟着,投入这一方的牢笼,成为一只困兽。

  他们逼他,迫他,害他,辱他,而他只有不认输,不服输,才有丁点活命的可能。

  是以,困兽又如何?

  只要能达目的,他偏要做吞噬这世间一切的凶兽!

  沈熹微摇摇头,不是野兽,是凶兽。

  但那是前世身为帝王的萧煜,今生的萧煜不是。

  他看着沈熹微,深眉俊目间,幽深的瞳色,仿佛有风暴在汹涌。

  半晌过后,风暴被她三言两语平息,雨过天晴。

  “不是野兽,是巨龙,被他们逼至绝路,不得不反击的困兽,终将有一日,乘风云而化龙。”

  眼底残留的一抹暗色氤氲,萧煜说不上是委屈还是动容,只觉得心头翻天覆地地喧闹过后,再也回不到初始的平静。

  须臾十五年光阴,他是这深宫最卑**的存在,也只有她会相信,低**如他,也有能乘风化龙的一日。

  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地笑,他说:“差点忘了,我寻你是有要事。”

  “慕容端的墓找到了,要去吗?”

  沈熹微眼眸一亮,“当然,现在就去吗?”

  萧煜眸光落在她破碎亵衣下,白的晃眼的肌肤上,双颊陡然升起一抹艳丽的绯色。

  一张毒辣至极的嘴,一时间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般,磕磕绊绊道:“你、你衣服还没穿。”

  沈熹微小脸儿瞬间爆红,劈手捡起床上的枕头,兜头朝着萧煜脸上砸去:“登徒子,转过身去!”

  说罢,她发泄一般,猛然抬脚从昏厥的萧炽身上踩过去,直踩得昏厥的萧炽一口血水喷出,再次昏死过去。

  萧煜目瞪口呆,立时转过身背对着沈熹微。

  好家伙,怪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呢,这沈熹微瞧着生的如花似玉,脾气倒是比他还暴躁,手段比他还狠辣!

  这一脚,不把萧炽踩死,也得落个重伤吧?

  换好衣服,沈熹微悄咪咪地跟上萧煜的脚步,“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天亮了,我们这一走,天亮之前能赶回来么?”

  若是被王荇发现她再次偷跑出宫,只怕她戒心一起,誓要将她的昭阳殿彻底围困了。

  萧煜轻慢一笑,“你不是说北狄人冬月二十四便要攻入京都吗?明日天亮便是二十二日了。”

  北狄与荼毒东周的战火好似已经被她掐灭,陡然听萧煜提起北狄,沈熹微心头还是一阵阵莫名的发紧。

  “若京都二十四日当真会沦陷在北狄的铁蹄之下,我们现下远离京都,寻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躲起来才是正经事吧?”

  萧煜异瞳危险的眯起,若是如此,她为何还要回来?

  这撒谎精到底还隐瞒了他多少事?

  沈熹微平静道:“若京都沦陷,四大世家与萧炽,无异于是最凄惨的那个。”

  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泥潭,为万人践踏,“那么美的画面,殿下便不想亲眼看看吗?”

  萧煜唇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姝丽的笑,笑着笑着,那笑意却逐渐滋生出丝丝缕缕的狰狞。

  “想看,可我更想做那个踹他们下神坛的人。”

  北狄,算个屁!

  沈熹微也想做,“那便预祝殿下能得偿所愿吧,若是成功,抬腿时,请给熹微匀个位子。”

  萧煜唇角笑意愈发加深,“好啊!”

  先前怎么没注意到,沈重的‘女儿’是这么有趣的一个妙人?

  沈熹微缀在萧煜身后随着他一路越走越偏,周遭的殿宇虽破旧,却也还是熟悉的。

  萧煜好似带着她兜了一个大圈子,却并未出宫。

  “萧煜,慕容端到底葬在哪儿?”

  萧煜没有言语,又带着沈熹微往前走了数百米,直至一片荒芜的杂草前,才停下脚步。

  他朝着一个并不显然的土包抬了抬下巴,道:“就在那儿,挖吧。”

  小小的一个土包,很是不起眼,若不是瞧见覆盖在上面新鲜的泥土,沈熹微都要以为萧煜在诓她。

  她抬头看看满天星辰,狐疑道:“殿下可懂阴阳术数?”

  萧煜默然摇头。

  她又问:“那此地可是藏风聚气,亦或是龙眼所在之地?”

  萧煜忍不住磨牙:“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熹微气得跺脚,“既不是龙眼也不是风水宝地,萧炽为何要把自己的挚爱埋在这破地方?”

  她还以为萧炽便是拼了皇帝不做,也要与太后抗争,让慕容端葬入黄陵,百年后与他合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