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高悬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手中细弱的脖颈,随着他轻轻一掐,丫鬟惊恐的双眼永远合上了。

  他松开手中尸体,丢**一般将丫鬟随手丢在地上。

  一双腿犹如灌了铅般,想要进去看她,却迟迟迈不动步子。

  脚下的血水洒了一片,刺目的红,成了困囿萧煜的牢笼。

  真是荒唐可笑,白日里他才用要护沈熹微周全的借口,将她掳来这里,晚上她便受了重伤。

  数次抬手摸上门框,萧煜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的这扇门,猛然被另一名丫鬟从里面推开!

  毫无防备的萧煜,一眼便瞧见趴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沈熹微。

  她孤零零一人趴在床榻上,身边除了一两个丫鬟外,再无一人。

  萧煜迈过门槛,倏然攥住那命正在为沈熹微擦洗伤口的丫鬟,厉声质问道:“大夫呢?为何不去请大夫!”

  丫鬟哆哆嗦嗦地回复道:“大小姐说了,皇后娘娘有您送来的药膏便足够,不需要请大夫。”

  药膏?

  他送来的药膏药性分明是活血化瘀,而沈熹微的伤口,急需止血,再用活血化瘀的药膏,岂不是想要她的命?

  “十五!去请大夫!”

  萧煜话音方落,一道所有人都不曾察觉的人影,倏然从暗处隐现,“属下遵命!”

  府中的下人,他一个都信不过,将沈熹微带来此处,是他失算。

  听到他的声音,方才昏昏睡去的沈熹微,吃力的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脸庞,她眸光迷离地说道:“皇上,我夫君裴轻若有错处,还请您看在他为朝政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命。”

  萧煜一对姝色异瞳,倏然紧缩,她在说什么?

  丫鬟见状慌忙解释道:“殿下见谅,皇后娘娘自昏睡过去后,便时不时的说胡话,怕是高热引起,烧糊涂了。”

  萧煜心神剧痛,当真是说胡话吗?

  即是说胡话,那她的梦里,为什么心心念念都是那个曾与她有过短暂婚约的裴轻?

  夫君裴轻?

  裴轻那个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小人,凭什么值得她挂念?

  她曾说,此与殿下结盟,所图不过是自由。

  如今他却心生怀疑,她所图究竟是自由,还是图一个自由之身,好与裴轻共白首?

  他捡起沈熹微枕边的伤药瓶,一怒之下摔了个粉碎,溅起的瓷片划过他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一指长短的伤口。

  剧烈的响声引来沈熹微的侧目,她看着他,口中念念有词。

  萧煜听不明白,便凑近了她唇边,仔细倾听。

  “沈娉婷,裴轻,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方才还怒不可遏的萧煜倏然一愣,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大,阴云密布的瞳眸也在顷刻间雨过天晴,璀璨耀眼,如夜空最闪亮的星子。

  那丫鬟说的对,她心里才不会藏着裴轻那个小人,大约就是烧糊涂了,她自己说了什么都没过脑子。

  暗卫十五办事很是妥帖,大夫不但请来了,难得的还是一位女大夫。

  “可曾受到阻拦?”萧煜问道。

  十五点点头道:“门房说接了大小姐的命令,不许任何大夫入府,被我用刀逼回去了。”

  说话间,那女大夫已经看过沈熹微的伤势,不由的勃然大怒道:“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她都伤成这样了,为何还用活血化瘀的药?”

  “若是想要她的命,继续用药就好,我是大夫,又不是屠夫,请我过来做什么?”

  萧煜冷眼瞟过倒在门外的丫鬟,冷声道:“府中有叛徒,我已经处置,还请大夫全力医治她。”

  大夫目光在萧煜与门外战战兢兢的丫鬟之间游移片刻,这才敛了怒气,凝神为沈熹微把脉。

  半晌后,她对杵在原地的萧煜道:“我要为她清创,你们这些大男人都出去,留一个丫鬟给我打下手就行。”

  萧煜站在原地没有动,“丫鬟我信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和我说。”

  女子名节,哪有命来的重要?

  更何况早在御花园的湖边,他与沈熹微早已有过衣不蔽体的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亲密行为,早已不需避讳。

  女大夫恍然大悟:“这是你的妻子呀?”

  萧煜妍丽的眼尾顿时染上一抹绯色,他轻咳一声,道:“这是我的私事,你逾矩了。”

  女大夫被他的气势压迫,不敢再问,心底却默认了他们是一对才成婚不久的小夫妻,使唤起萧煜来,越发得心应手。

  “你扶她起来,手脚轻着些,尽量让她上半身趴在你怀里。”

  “一会儿清创的时候会有点疼,你抱紧她,别让她挣动,免得伤口撕裂加重伤势。”

  萧煜一一照办,配合着女大夫将火球一样滚烫的沈熹微搂在自己怀里,两只手紧紧箍在她肩膀两侧,一动不敢再动。

  女大夫洗净双手后,用剪刀将沈熹微已经粘在身上的衣衫剪开,小心翼翼的一点点从她身上剥离。

  已经粘连在身上,与皮肉合而为一的衣衫想要撕掉,无异于像剥掉一层皮肉一样痛苦。

  昏厥中的沈熹微呻吟着,手臂无意识地推拒着萧煜,想要从他怀里挣脱。

  萧煜咬牙搂着她,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却又怕她当真挣脱了,伤口撕裂会更痛苦。

  那女大夫偷觑冷汗直流的萧煜,唯恐她再紧张的昏过去,自己要救两个人,便出声提醒他:“不用慌,她此时气若游丝,没那么大的力气挣脱你。”

  萧煜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只有直观的看过沈熹微血肉模糊的后背,才知道她伤的有多重。

  而沈熹微本该不用受这些伤,都是因为他。

  他将沈熹微困在视她若仇敌的沈府,还用铁链捆着她,让她连呼救都做不到。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始作俑者的沈娉婷终于被惊动,裹着披风闯了进来。

  少年人并不算伟岸的胸膛上趴着的是人事不知沈熹微,听到门口的响动,他倏然一记眼刀飞向沈娉婷。

  双色异瞳中,盛满了阴鸷的怒,“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