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何志安又骑自行车跑了一趟135连队。

  门口警卫员排查,这回他没有借口了,直接坦言自己是来给一个女同志送东西。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连队里的人都在八卦,隔壁连队那个大学生小伙子看上了他们这儿的一个女知青!

  具体是喜欢谁,何志安并没有透露。

  他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冒昧,担心给冬夏带来麻烦。

  他本来想去找冬夏,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得去问包桂芳。

  在135连队,包桂芳算是他唯一认识的熟人了。

  包桂芳打量着他,道:“冬夏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来上工。”

  何志安一听立马关心道:“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包桂芳道:“不清楚。不过你一个男同志,最好别去打扰她。”

  “哦……那好吧,包同志,能麻烦你把这些东西交给她吗?”何志安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又拿出一小把水果硬糖,笑了笑道:“这个给你。”

  “嗯。”包桂芳应了一声,接过来。

  把东西转交给冬夏是不可能的,包桂芳才没有这么善心。等何志安一走,她就回宿舍拆了包裹,发现里头是两个咸鸭蛋、一包糖霜饼干还有一纸袋红糖,外加一封情书。

  大概是人生中初次告白,何志安的口吻很青涩,却又无比真挚。

  在信中,他大胆地向冬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并表示自己打算以结婚目的向她展开追求,希望冬夏能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一定会用往后余生对她好。

  看到这里的包桂芳几乎已经酸到了恨恨咬牙的地步。

  “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她气得本要当场撕碎这封情书,后来想想,还是不舍得。

  何志安从来没有写过信给她。

  能保留一封他的字迹,也是好的。

  ……

  冬夏午觉睡醒,打了个喷嚏。

  “啊——嚏!”

  她揉了揉鼻子,嘀咕:“谁在骂我。”

  下午冬夏就待在医务室整理配药,期间接待了一个脚受伤的连队军人,帮他仔细包扎好,收获了对方的大拇指好评。

  “冬同志,你的医术真不错!”男人夸道。

  冬夏笑了笑,还给他开了一副敷在伤口的草药,用过期报纸包好,棉麻绳扎成小团递过去叮嘱道:“最近要少走动,然后每晚定期把这个草药捣碎敷在伤口处,能好得快。”

  “你比之前那个陈二曼同志可好多了。”男人一边翻身下床拄着木棍走动道,“俺以前在老家那边,大家都更信任老中医。那些西医啊,就知道开药片打点滴,贵得吓死人。”

  冬夏道:“西医也有西医的好处,不能一概偏全。”

  把病人送出门,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

  随着冬季到来,北大荒开始昼短夜长。

  太阳下山后,气温也随之降低。

  冬夏拿着饭盒本要去食堂打饭,冻得打了个哆嗦,又回头取了军大衣披上。

  连队人很多。

  每到饭点,食堂总是人头攒动,排起长队。

  去晚了,很有可能就吃点菜渣子。

  大家虽有素质秩序,但也都争先恐后。

  冬夏过去的时候,向春霞她们已经快排到了。

  周雅眼尖地看到她,向她招手道:“冬夏!这边!”

  冬夏就赶忙捧着铝铁饭盒跟在她们后面打了满满两勺红薯碴子粥,一勺没什么油水的煮蔬菜。

  排在她们身后的知青发着牢骚,但也没指责冬夏。

  毕竟在秋收的北大荒食堂,关系亲近的室友朋友帮忙排队很正常。

  今天苏香秀不在。

  冬夏和向春霞、周雅三人凑活着吃完晚饭,把饭盒碗筷放在公共水池一涮,便结伴回了知青宿舍。

  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下来,月明星稀。

  冬夏拿着手电筒在前面照路。

  要说这新房子唯一的不好,就是离食堂太远了。光走路就要将近半小时。

  半路上,向春霞肚子忽然咕咕大叫起来。

  见冬夏和周雅朝她望过来,她捂着肚皮,有点尴尬道:“晚饭没咋吃饱……”

  周雅感同身受地点头叹气道:“就食堂这点供应量,勉强裹腹都不可能,只能够塞牙缝。”

  尤其是在她们白天还进行高强度劳动的情况下,肠胃不得已对少得可怜的伙食发出了抗议。

  冬夏倒感觉还好。

  一是她今天没有体力劳动,二是她有阎政扬隔三差五投喂,饿不着肚子。

  向春霞嘟囔道:“男同志伙食还比我们多半勺呢,凭啥?我看那些男知青下午都在偷懒,干的活儿还没我多。”

  冬夏插嘴道:“这个是该跟场长反映一下,伟人都说了,现在要男女平等呢。”

  向春霞摇头,“算了,我可不敢跟肖场长说话。”

  “平时也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啊。”冬夏打趣完,道:“下回要遇到合适的时机,我跟肖场长提一嘴。”

  周雅闻言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别人不知道,这几天和冬夏一块吃饭的周雅却是看出来了,她根本对食堂这点伙食不甚在意。

  再看她上次聚会大方拿出的一块红肠,估计是私底下有家人补贴。

  说话间,她们回到了宿舍。

  向春霞那屋亮着灯,显然苏香秀已经先她们一步回来了。

  冬夏跟她们道了声晚安便进自己屋,赶紧洗漱**。

  然后躺在炕上给阎政扬写信。

  她还没来得及买冬天的棉睡衣,里头就穿着白色薄衫,外面披着他的军大衣,两只脚塞在厚厚的棉被里,汲取着热水袋暖融融的温度。

  【我们试试用搪瓷缸能不能触碰到彼此吧?】

  阎政扬:【嗯】

  殊不知男人表面看着冷持镇定,其实额上不由自主沁出的两滴汗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在到跟她约定好的时间后,他清咳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探进搪瓷缸内……

  明明手起初摸到的是厚实的搪瓷缸铁底部壁垒,紧接着——却好似捅穿了一阵波粼粼的泡沫,他的右手轻而易举就穿越了结界,触碰到了对面的温软柔夷。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两人同时一僵。

  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滋啦传递,顺着接触的位置传递到身体各处的四肢百骸。

  他们真的能触碰到彼此!!

  冬夏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脏砰砰直跳,几乎吓得要尖叫出声。

  不管如何,他们不能见面。

  然而她正要缩回手,就被他穿过指缝勾缠住牢牢攥紧了。

  他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厚而温热,几乎是她的两倍大,轻而易举就将她白嫩的小手包裹在内,屈指扣住。

  “要见面吗?”下一秒,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线竟穿透搪瓷缸而来,伴着有些空荡的回音钻入她耳朵,痒痒的,像有羽毛在耳道轻轻撩动。

  冬夏陡然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