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也惊住了。

  傅直浔为了助她回来,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赵伯抓着金针包,就要给傅直浔施针,却被只苍白的手阻止。

  “不必,你治傅湘去。”

  傅直浔睁开眼,拿手背随意擦了下唇角,懒懒靠在圈椅上,睇了眼不知是该喜极而泣,还是该惊魂未定的年嬷嬷,“倒杯水来。”

  用水漱了口,傅直浔安静坐着,神情恹恹的,看着赵伯和明舒齐力将傅湘从鬼门关拉回。

  得知女儿起死回生,程氏握着傅湘的手大哭,傅言善也在一边抹眼泪。

  唯有太医一脸不可思议,明明都没气了,怎么会……

  明舒由木樨搀着,艰难走到傅直浔身前:“你——还好吧?”

  “好如何,不好又如何?”傅直浔秾艳的眉眼里,莫名染了些厌世情绪。

  明舒有些诧异,这人不在乎别人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在阴间快死了,是什么感觉?”他淡淡地问。

  明舒想了下:“我知道我不会死。”

  傅直浔唇角一翘:“就这么相信我会救你?”

  明舒很坦诚:“我说过,赐婚前我给自己算过卦,选了你,我就不会死。”

  傅直浔笑了笑:“低头。”

  “干什么?”明舒不明所以,却还是低下了头。

  傅直浔像拍小狗一样拍拍她的头:“对,你的卦很灵,选了我,你不会死。”

  明舒:“……”

  最烦有人摸头,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算了,这回就不计较了。

  “既然不会死,欠的人情可得好好还啊。”傅直浔红唇沾了血,艳如鬼魅。

  明舒心中“咯噔”一声。

  傅直浔看她真像看一只狗——不是宠物狗,是狩猎的猎犬,也是冲锋陷阵的军犬。

  他口中的人情,看来不好还啊……

  正思忖着,云夏跑进院子,满脸惊慌:“三少夫人,出事了!”

  明舒赶紧给云夏使了个眼色,随即对傅言善道:“二伯父,既然二妹妹暂时无碍,有劳您安排人先送送太医。”

  傅言善反应也快,知道云夏来找明舒,定然同风水之事有关。

  家丑不可外扬,他抹去眼泪,拿了袋银子塞给太医,客气地安排下人备马车:“刘太医,今日府里乱糟糟的,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太医一走,明舒便沉着脸问云夏:“大嫂出事了?”

  云夏连连点头:“清虚道长方才正做着法事,棺材板就裂开了……那口柏木棺材,原本是老夫人给自己准备的,底板足足有四寸厚,牢着呢,不会无缘无故碎的。”

  “三少夫人,大少夫人是不是跟云清姐姐一样,死不瞑目啊?”

  明舒面色凝重:“是,她能震碎棺材板,说明怨气极深,这事很麻烦。”

  云夏急道:“那怎么办?刚刚老夫人吓得晕过去了,三少夫人……”你要不去看看?

  后面的话,她生生咽了下去。

  明舒脸色惨白,额头还渗着虚汗,可见已是精疲力竭。

  又注意到二夫人和二老爷眉眼有如释重负的喜色,得知二小姐是被救回来了。

  而救二小姐的,定是三少夫人。

  明舒苦笑:“至少得两日,我才能恢复五六成,如今去了也超度不了大嫂。”

  傅直浔忽然开口:“两日后,侯府会如何?”

  明舒沉默了下:“大嫂死去不到三日,棺木便碎了,可见魂魄已化怨灵。”

  “怨灵吸噬阳气,化为妖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到时候侯府所有人都得死。”

  “两日时间,变数太大……最糟的情况,我怕也控制不住。”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傅直浔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人,谁去抵命。难不成侯府上下还要陪着他一起死?”

  程氏附和:“那就拿傅启淙的命给嬿婉赔罪!我去宰了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说罢,风风火火地就要去拿龙雀刀,被明舒喊住:“二伯母,别冲动。”

  明舒想起了云清的事。

  原以为云清的执念是辱她、害死她的那些人,但实则最让云清绝望的,却是一朵芍药花。

  “倘若大嫂的执念不单单是让傅启淙偿命呢?”

  她轻轻地说,“我得问一问大嫂。”

  傅直浔睇她:“你能走出这个门?”

  明舒看向赵伯:“有没有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恢复气力的法子?”

  赵伯瞥了眼傅直浔:“有是有,但极伤身,还损阳寿。”

  “用吧,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赵伯继续看傅直浔,后者懒懒道:“她说她给自己算过命,死不了,你放心大胆地上。”

  少主吩咐,赵伯就没后顾之忧了。

  几针下去,明舒气力恢复了一半。

  正要让木樨背自己出门,却听傅直浔对赵伯说:“一模一样的,替我也扎几针。”

  赵伯一怔:“少爷您用不上啊……”

  傅直浔看了他一眼,赵伯噤声,过来先搭脉。

  一搭,惊得山羊胡都翘了起来,体内经脉断了七八成,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少爷,您不能用这续命之法,我换一套针……”

  “啰唆!”傅直浔神情不耐。

  赵伯左右为难,不扎,他可受不住少主这个疯脾气,扎,这剩下的两三成经脉也得断。

  傅直浔眼中泛起赤红之色,随即站起身来,看向明舒:“只有一炷香时间,还杵着当门神?”

  大步走出了屋子。

  赵伯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前拉住傅直浔:“我扎我扎!”

  傅直浔一甩袖子,冷冷丢下一句:“不必了。”

  赵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折回来背起药箱,赶紧跟上他那疯起来不要命的少主!

  明舒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的伤……”

  “强行运真气,脏器、经脉必受损。经脉要是尽绝,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赵伯后悔不及,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少主,犹豫什么呢?他扎针还知道如何挽回,少主自己硬来,他怕是没法子啊!

  明舒惊愕。

  她要化解怨气,没办法才强行恢复力气,他又是为了什么如此不要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