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冷霜在指导下用湿帕子为苏以沫擦拭这身上渗出的汗水,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喂药。

  一碗并不算多的药,被她吐了一碗又一碗。

  同玉公子一同从屋内走了出来,玉公子有意无意地将视线从苏以沫那张回复了一些正常肤色的小脸。

  随即一脸狐疑地看向凌陌尘:

  “凌陌尘,你还真能耐啊......我说你们这些皇亲贵胄破事怎么这么多?当年师父他老人家就是欠了你家老子和摄政王的人情。”

  “平时看你人模人样,累得跟头驴一样帮你老子擦**我才没跟师父告状。”

  “这次你倒是胆大,直接给我拐回来一个小女娃。”

  “又十三岁么?你这算骚扰,算绑票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穿得倒像是富贵人家孩子...不会是哪个**的私生女吧?”

  玉公子嘴上喋喋不休,一边不留情地戳着凌陌尘,一边不忘帮苏以沫骂她的那个不做人事的爹。

  如果真的说这位玉公子什么地方不好......是怕世人皆知,这位玉公子的嘴是出了名的欠了。

  凌陌尘手中摩挲着一枚布满划痕的玉佩,难道叶家姨母的死和苏丞相直接有隐情?

  在马车上,苏以沫便醒来一次,在他身上不断蹭着,嘴中除了“热”,还断断续续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大致,不是亲生的,情夫,私通......这几个词。

  凌陌尘组成了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一个事实。

  叶家姨母在与苏相成婚前与外男私通,生下了苏以沫!

  这怎么可能,在凌陌尘从他的母亲与身边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关于叶家姨母,叶昭瑛为人,无一不是将门才女。

  也是叶家几代人中少有的文武全才,若不是女儿身只怕早已同父兄一般战功赫赫。

  这样一位奇女子,他怎么会相信做出哪种犹如家门名声之事?

  ......情夫,他好像年幼时听母亲说过,这位叶家姨母出阁前有过一位心上人。

  “她怎么样了?我遇到她时,感觉她神色有异。”

  那小丫头一路都在呼热,几次想要把衣服拉掉,苏家那人总不会——若真是那样,还真是该死。

  “日日欢。”玉公子直言说出。

  日日欢,凌陌尘曾经听说过,如同是下药,也不会有几人会选择这千金难买的日日欢。至于药效......其他常见的来说,不会几个时辰只要得到宣泄便可以,甚至忘记中药后的一切。

  而这个药,却会落下刺激人记忆的病根,中药期间发生的一切会如同走马灯一样不断浮现,放大。

  甚至来说,如果得不到缓解,或是大剂量服用会让人对于靠近的人有依赖性。

  王公子解释:“我已经用银针刺血,靠内力化解了药性。应该不会有事,但是有一点我不懂......”

  “那个药极为少见,哪怕是在京城黑市中想要买下也是重金,换句话说,没有点厚实家底,都买不到。你派人查一下,应该不难。”

  “其他伤呢?”凌陌尘问道。

  “其他的都是新伤,那小孩手掌伤口里,我发现了一点瓷片。划得有点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掺进去了那么多泥,已经出现炎症了。”

  “好生医治,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吩咐冷霜冷华去取。不许留下疤痕和病根。”

  凌陌尘交代。

  “我知道。”玉公子摆了摆手。

  “不过......”

  不过,倒是第一次看见凌陌尘会带外人来这里,玉公子倒是有些好奇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凌陌尘那个死人性子,连她这个同一师门的师姐都多说不出来三句话。不对,倒是真有一个女人,能让这小子开口......他老母。

  眼前这个应该是第二个了吧,怎么,想养童养媳?

  “怎么?这对你来说很难?”

  “难?在本墨林圣手眼中还能治不了的病?别说这小孩还没啥大事,只要留一口气,老娘都能把她捞回来。”

  凌陌尘不愿听她对自己无尽吹捧,径直站起身掠过人走进屋内。

  床上苏以沫静静地睡下,唯有那眉头仍是紧锁在一起,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露在外面的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丝被,眼角还挂着泪珠。

  “被吓到了么?”

  凌陌尘坐在床边,看着小丫头在睡梦中仍小声啜泣的样子,刚触及那柔软小脸上的手指一顿,脸色如覆上一层冰霜。

  究竟是谁,竟然敢欺负他家小孩?

  还有,苏以沫或许真的不是苏丞相的亲生女儿......那个叶家姨母的心上人又是谁?

  是苏以沫的亲生父亲么?

  “冷霜。”

  冷霜走上前。

  凌陌尘沉声道:“你安排几个人去查看一下苏家小姐的生母,与苏黔之成婚前同何人关系甚密。暗中派几人,日夜保护苏以沫,免得我不在时这小丫头被人欺负去。”

  “那今日相府,是否需要交代......”

  “查。忤逆圣意,单凭这一点就该查。”

  冷霜没有继续出声,随他身后走进一人,那人鬼面遮脸,仅露出半张脸与下颚底部那处凤羽刺青。

  他抬手将冷霜按下,语气冷厉带着一丝不信任与质疑:“殿下,今**为何要去苏府?”

  “莫非,莫非是圣上对苏黔之已经起了疑心?这苏家与三皇子母族关系颇深,若是真的从苏家差起,只怕会打草惊蛇。”

  “到时三皇子若是插手,主子你的身份......”

  “无妨。”

  凌陌尘眼尾微扬用指尖掩去泪痕,转而换为阴沉模样,恶笑:“只怕今日这一去已经打草惊蛇,而且是蛇打七寸。今日苏家娶亲的那贵妾便是我们那位三皇子殿下母族的私生女,估计身份已然被顾家那老狐狸洗白,查不出什么了。”

  “再说这一次,我本就欲以苏家为突破口。从苏黔之开刀,这一次无论我如何,都一定要将那苏、顾两家给掀了。”

  凌陌尘怎么也没想到,那群人对自己下手之后竟然敢打苏以沫的主意。

  这一次宫里那位既然召他回京,那他倒要给这天,好好清洗一下。

  冷霜问道:“主子,那苏姑娘她?”

  苏小姐虽然与主子的关系,但她眼下还是苏家的女儿。

  而且听说镇国将军府那位老将军可是对于这个外孙女可是机器宠爱,如果知道主子将人带走,必定会将京中闹个天翻地覆。

  万一被得知是凌陌尘所谓,想必也会受到一阵责骂。

  实属麻烦!

  冷霜继续开口劝解:“主子,苏小姐虽说还未到及笄之年,但也是十三四岁的女子,留下,恐会有人说来闲话。”

  “何人敢说?”凌陌尘抬眸问道。

  那人顿时被噎住,哑口无言。

  原来您还记得陛下说过的你与苏家小姐的婚事啊,人家才十三岁,你真的下得去口?

  虽然你不老......

  但这可是镇国将军府的掌上明珠——

  镇国将军府孙子辈唯一的女娃娃呀!

  凌陌尘见他模样强忍住笑意,将从苏以沫身上早先拿下的玉佩,与自己腰间玉佩一并摊在手上。

  那人瞪大双瞳:“主子,这玉佩不是?”

  “是我母亲的陪嫁。”

  两枚玉佩为龙凤环,一环一佩用同一块金丝纹暖玉雕刻,但这两枚玉佩知道的人却是极少,因为这两枚玉佩是当今圣上从番邦国进贡品中选用,世上仅有那一块巴掌大小的金氏暖玉。

  比宫中皇后发髻前的中宫封印还要尊贵。

  凌陌尘看着掌心那一对龙凤环,说道:“那时我也不过七岁大小,叶姨母带着她的女儿进宫与母亲和皇后叙旧闺中往事,这龙凤环中属于凤的一部分就给了叶姨母家中的小孩子。说是待我们大些便凭此物做主,成婚。”

  “谁知十岁那年母亲病故,这件事便暂放了。”

  七岁之后的三年中,是凌陌尘最开心的三年,总有一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粉团子日会偷溜到学堂等着他结束学业。

  他沉默少言,但那小粉团子却像极了一只小小的雀鸟一般,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的话。

  明明走路都难,却为了让他开心拉着他爬树摘柿子。

  凌陌尘还记得,十岁那年的冬天,是他亲手将小粉团子推给侍从,自己离开,再也没有见过她一眼。

  他害怕母亲的死,会让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她。

  之后......听侍从与宫女说,小粉团子那日离开之后哭了好几日。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

  他如果再找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让她哭了?

  凌陌尘眼底浅笑温和,眼尾闪过凌厉:“当时我没有告知任何人关于我的事,现在也同样不方便告诉她我是谁,没想到再次相遇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没想到在青楼那种地方,遇到那个小丫头。

  “那时我谁都护不住,但现在至少我要护住她。”

  “沫沫......”

  他记得叶家姨母当年便是这样唤她。

  床上棉被中的人像是听见了声音,像猫儿一般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翻过声音背对着他蜷成一团。

  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像是感受到安抚,她才渐渐放松了身体重新睡下。

  若是被宫中那位看见,估计会激动得哭起来......这位比榆木还应的凌督统,竟然也会哄人了?!

  凌陌尘冷言:“凤羽卫,日后我若不在便以苏以沫话语为尊。”

  那人迟疑,但很快便“砰”的一声,单膝跪下:“是,主人。”

  凤羽卫是凌陌尘手中最为神秘的一批暗卫,仅听从凌陌尘一人调遣......但现在多了一人,所有人心中明白,床上正睡着的女孩将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

  “去好好查一下,苏、顾两家的联系,还有这几日苏家人如何欺负了我的沫沫。”

  冷凝与那位凤羽卫都听出凌陌尘是动了杀念,不敢多言,只能乖乖领命。

  而这时,一直躲在屋顶的冷华却是一阵庆幸:还好还好,我不在屋内——

  “冷华,你也一样。”

  “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