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卫戍区。

  在灰青石砖鳞次栉比的胡同内,无边的红墙仿佛向左右无限延展,荷枪实弹的男人们站在阴影中,没人敢接近这座朱红的建筑半步。

  这种颜色被做作“朱草正红”,出自《贺栎阳县醴泉表》里,“彼丹井朱草,白麟赤雁”。

  在红墙那一头的红叶已经红满了墙,明明还不到早秋却已经开满了银杏,仿佛墙那头和墙这边是不同的世界。

  而在这处宅院的朱红屋檐下,龙腾蛇行一眼扫去大气恢宏。

  五扇宽阔的朱红大门前雕梁画栋,如果有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处亲王府,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王府大院”。

  这种四合院推开几扇门的院子就会叫几进院,而这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宅子足足有五进院,《红楼梦》里国公的家宅贾府也不过如此了。

  古人有诗云:“庭院深深深几许”,这种四合院讲究住得院越深越尊贵,越深私密性越好也就不得窥其堂奥。

  此刻,在红墙的另一边,宅院最深处的正房内。

  七个老人坐在交椅上,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在大厅内成左右两排。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年轻一辈”,一些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五姓七望的当代家主和接班人全部到齐,每个人都竭力表现出合乎场合的仪式感。

  但原本应是肃穆安静的场合,却被一道娇媚的声音打破了。

  “请尽情吩咐妲己,主人。”

  在场几个老人脸上不约而同浮现黑线,养气功夫差一些的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向坐在中间最上方首位的那道身影。

  和在场这些中老年人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有些娇小的漂亮女孩。

  一身华丽的荷色裙摆被风吹得微微飘扬,里面藏着的却不是骨肉停匀的白净裸腿,而是一条在摇摇晃晃的素白色秀气蛇尾。

  “可恶,我选妲己怎么了,妲己吃你家大米了?”

  一头黑色长发披肩眉目更是如画,一张小而圆润的娃娃脸却微微涨红,捧着手机用清脆的声音开麦怼道:“懂不懂半肉cd流的含金量啊!菜就多练!”

  密党对中国混血种的情报知之甚少,仅限于世家是五姓七望为首,其中襄阳周家算是最为势大的世家,而世家们又供奉着“娲主”。

  《说文解字》中载,“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女娲在大庭柏皇前,亦古皇之号,非必妇人也”。

  秘党甚至有人怀疑过“娲主”是一头龙王,但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除了人身蛇尾的模样有些怪异,神秘的“娲主”还是个喜欢打游戏的女孩。

  用“肆无忌惮”来形容她的举动不太合适,更合适的词应该是“旁若无人”,似乎在她看来眼前几个人还不如游戏重要。

  “娲主……”

  坐在她左手下位的老人低低唤了一声,但这位娲主依然是盯着屏幕头也不抬,语气不耐道:“哎呀,晋级赛呢,别烦我,小州不是还没来嘛。”

  没有人有资格在这种场合高声训斥女孩,毕竟对方才是真正意义的“一家之主”。

  “周震。”有些无奈的老人只好微微侧过脑袋,在他身后的中年人躬身凑近后,看了一眼对面唯一一个空着的交椅道,“你去看一下万州……万家主来没来。”

  “好。”周震应了一声,正想转身离开。

  “我这是来晚了吗?”

  伴着温和的声音传来,一道身影走进了正房。

  身上穿着儒气的黑色开衫,并没有任何多余花纹点缀,内里衬着正式的白色中衣,手上戴着一串红玉的珠链,下身则是棉麻的黑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布鞋。

  第一眼能够感受到的,是那股古墨茶香的书卷气,给人一种中庸无为的淡泊气息。

  不过,在场的都是老伙计老对手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看上去最淡泊最无为的那个,实际上就是野心最大的家伙。

  “万家主的派头真大啊,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坐在娲主右手第二位的老人冷冷开口,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之中的敌意和不满。

  “抱歉,实在公务繁忙,毕竟不像陈山陈家主,子嗣众多,能当一个甩手掌柜。”

  万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眯眯回道,看也不看自己身旁的这位陈家家主。

  听到万州提到“子嗣”二字,陈山握着拐杖的手兀然捏紧,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低下头,将阴郁深深埋在自己的眼中。

  在场还有两个老人的眼神也变了,似乎对万州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满,不过更多还是冷漠甚至幸灾乐祸。

  反正他们死掉的又不是直系子孙,陈家死的可是年轻一代的第三子,这巴掌可以说是直接扇到脸上了。

  “万家最近的行事风格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调动内卫甚至连知会一声都不做了,万家主是不是要对这种现象负主要责任?”陈山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一般都会通知的。”万州脸上**温煦的笑,“但是,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什么是特殊情况?”陈山不依不饶道。

  “这次就是特殊情况。”万州打了个太极。

  “你……”

  “好了,我把娲主请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吵架的。”

  陈山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坐在娲主左手位的周家家主周正打断,看向面前的万州道:“说说吧,关于这次行动的详情细节。”

  两人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陈山每次都讨不到好,万州的话里向来绵里藏针,最后总把他气得血压上升,下一次还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其余几人也并没有在意两人的争吵,听到周正终于提起正事才看向万州。

  “没什么好说的,由一个小日本危险混血种主办方举办的、有一些白日做梦的家伙参加、涉及到‘禁药’的混血种非法集会而已。”

  万州语气淡然道:“内卫封锁了非法集会的现场,镇压了所有亲至现场的宾客。”

  “镇压?”一个老人语气不满地开口了,身上穿着绘有太极的长衫,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结着铁锈,“你所谓的镇压就是一个不留?”

  “什么一个不留?”万州耸了耸肩笑道,“只是没能留活口。”

  咚咚!

  陈山突然顿了一下拐杖,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语气中带着寒意冷声道:“他是没能留活口,还是没想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