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学淞也打破僵局,笑道:“此前吃喝团圆羹,可父亲却在庄子,今日再吃,这才算真正的团圆羹。”

  秦毓轻咳一声,掩了帕子,笑着起身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是啊,咱们一家人,就要这样整整齐齐。”

  看着眼前的团圆羹,魏月昭有些发愣。

  秦毓替她吹了吹,“快喝吧,你不是最喜欢吗?”

  她从前,确实很喜欢这道汤。

  拿起勺子刚要进口,便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强忍着喝下小口便放下勺子。

  今日祖父回家,她也不想坏了气氛,暗声差了青桃去重新做一碗。

  席间气氛缓和,仿若感受不到底下的暗流涌动。

  见魏月昭喝了一口,魏瑾终于心口松了一点,可过了许久,却看见那碗羹还原封不动的在桌上。

  他想起从前,魏月昭生病时最喜欢喝的就是这道羹。

  暖胃又暖心。

  每次都撒娇让他做,他也宠着她,次次下厨,她次次吃的干干净净。

  可今日却……

  他强忍怒气,待用完饭,众人又提议去赏梅消食。

  外面已不下雪,可厚雪难溶,仍是冷的刺骨。

  这又让魏月昭犯了难,青桃还未回来。

  众人都互相笑着刚出门,魏瑾却看见魏月昭还愣在原地,顿时怒了,

  “大家都喝了这道团圆羹,讨个吉利,可你呢?原封不动是生怕我们下了毒不成?”

  “一起赏梅你也不愿,那还不如搬去偏院,永远不要出来!”

  “你若真不愿与我们一起,便是出了这魏府,天高海阔任你走。”

  听此言老太爷也转过身来,眸间也是探究。

  秦毓扯了扯魏瑾的袖子,“瑾儿!”

  魏瑾甩袖,“娘亲不用拦我,我说的这些话可有假?”

  魏月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跨步走了出去,只是刚踩到雪上,足间便传来刺痛。

  那股痛意顺着腿间上来,让她有些踉跄。

  可魏瑾却讥讽,“怎么,这会儿又想出去了?”

  魏月昭强忍痛意,顿时面上血色尽失,一个站不稳便跌了下去。

  众人面色一变,老太爷更是一拐杖打在魏瑾腿间,打的他单膝跪了下去。

  还未反应过来,魏月昭只觉跌进泛着凉意的怀里,抬眸便对上段砚淮满是担忧的眼底。

  “没事吧?”

  他声色温柔,眼里的情绪更是做不得假。

  恍惚间,魏月昭只觉回到了从前。

  青桃抱着厚靴和氅衣匆匆赶到,魏月昭也挣扎着从段砚淮怀里挣脱。

  魏姝一跺脚,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魏瑾心都软了,怒喝一声:“魏月昭你装什么?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看向段砚淮,警告道:“摆放好自己的位置。”

  青桃将魏月昭扶起,红着眼眶,“大公子这说的什么话?我家姑娘什么时候耍过花招?”

  魏月昭勾着唇角,冷冷一笑,“不是我不想与大家一起,只是时值冬日,狱中苦寒,脚间长了许多冻疮,虽回来调养可不见好,遇冷仍会复发,腿间受了针刑,湿冷下便会站不住。”

  她披上大氅,眸子黑亮,下巴尖细,好不可怜。

  青桃擦了擦泪,鼻音哽咽,“那团圆羹里加了花生,我家姑娘食用花生会长疹子!”

  “她不想扰了今日的气氛,拆我重新去做一份!”

  说话间,魏月昭脖子间忽的冒出几颗红疹。

  “快传府医!”秦毓大惊。

  是她忘了!她只记得姝儿喜花生,却不想阿昭食不得。

  都是她的错。

  魏瑾感觉心口被人攥紧,刚才说出口的话竟如此可笑。

  他忘了,他怎会忘了?!

  阿昭第一次食用花生时差点丢了命,他在床前守了她三天三夜,跪求菩萨让她好起来。

  今只以为,她在任性而已……

  魏学淞也惊了,连忙过去搀扶,“府医!快些传府医!”

  顿时府内人仰马翻。

  魏老太爷轻声叹气,“昭昭……”

  他开了口,却不知说什么。

  “你阿兄,不是故意的。”

  “都是一家人,是你阿兄太过偏激了,我让他向你道歉。”

  魏月昭心中叹气,渐渐也明白了许多事。

  祖父虽还是从前的祖父,可终究还是变了,他虽关心她,可更关心魏府荣耀。

  段砚淮还在场,常走与城中勋贵子弟,他不想她闹起来,让段砚淮看了笑话,丢了魏府脸面。

  他想顾好所有人,她魏月昭,始终不能排在第一。

  魏月昭笑意淡了下去,拢紧了氅衣,“我先回去了。”

  魏学淞点头,正欲送她。

  话还未开口,魏姝却突然捂着心口跌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她这是,心疾犯了。

  魏学淞犯了难,可最后还是转身向魏姝走去,“姝儿!”

  秦毓和魏瑾也慌了。

  怎么好端端的,倒犯了心疾?

  “我……我没事,先送阿昭回去。”

  魏瑾打断她的话,“说的什么胡话,你的心疾哪能耽搁,还要不要命了?”

  “快快,将姝儿扶去榻上。”魏学淞担忧,“地上湿冷,若又着凉可就不好了。”

  魏月昭看着自己湿掉的鞋袜和裙摆,讽刺的笑了笑。

  她果然,还是比不上魏姝。

  众人拥着魏姝进了房,魏老太爷也甩袖离开,只剩段砚淮在她身旁。

  “你……受委屈了。”

  他嗓音低沉,透着摸不透的情绪。

  “是不是,很疼?”

  魏月昭抬眼看向他,示意道:“段公子,魏姝心疾犯了。”

  段砚淮绷住身形,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若是从前,魏月昭定要羞红了脸,为心上人注意到自己而开心。

  可现在只于苍凉。

  过了好一瞬,段砚淮又开口,“走吧,我送你回去。”

  魏月昭不吭声了,周遭沉默下来。

  从前,她在他面前有说不完的话,他却每次都呵斥她,觉得甚是吵闹。

  没想到如今,竟还有冷场的时候。

  魏月昭行了一礼,“段公子自便。”

  她转身离去。

  而段砚淮站在身后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握紧了拳。

  “快了,阿昭,就快好了。”

  他嗓音沙哑,面色隐忍。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眼眶红润。sxbiquge/read/73/737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