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淮的身子僵住。

  身后,白若安的哭声柔软绮绻,一点点,灼开男人的心脏——

  “京淮,日内瓦的生活,是那么孤独。”

  “我站在病房的露台上,只能看见天空,还有那座教堂。我每天躺在病床上听见教堂的鸽子飞过,扑愣扑愣的,我便知道是清晨,等鸽子回来,就是夜幕降临。”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从前,每月我还能等到你来,我积攒了整整一个月的话想要对你说,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快活?即使你的心里,仍是生意,仍是荣恩的未来。”

  “但我理解你啊!”

  “可是后来,你不再来了,因为你太太不高兴。”

  “京淮,芊芊死了,她不在了!”

  “找不到肾源,或许,我很快也会死去。”

  “京淮,我想留在京市,我不想孤单地死在日内瓦,我不想每天醒来听见鸽子扑愣的声音了,那声音简直让我发疯,我不想一个人面对死亡。”

  “京淮,我求你了。”

  ……

  少时的爱人,这样子哀求——

  周京淮心软了,转过身,低头看着白若安。

  白若安额头是雪白的绷带,身上蓝白病服松松地挂在肩上,纤薄精巧透着病气,她的眼泪扑漱地往下掉……

  周京淮心头潮湿,他想起了过往,与若安的过往。

  良久,他轻声低喃:“但是若安,我们回不去了!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早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白若安闭目,一串眼泪滑下,嘴唇颤动:“我知道。”

  可是她更知道,周京淮答应了,答应她留在京市。

  ……

  凌晨四点,白家人赶到医院,一家人团圆自然悲喜交加。

  周京淮安排好一切,悄然离开。

  凌晨五点时分,周京淮赶到了叶妩那间单身公寓,推开门,漆黑中透着一抹亮光,但是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周京淮走去厨房,看见水壶有用过的痕迹,冰箱里还少了一罐啤酒。

  ——叶妩有来过。

  周京淮上了顶楼。

  天已破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四周环绕着绮丽霞光。

  顶楼,人去楼空,角落里一个捏扁的啤酒瓶。

  ‘叮’的一声,周京淮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竟是徐灿枫发过来的微信——

  【姓周的,我陪叶总回娘家了(吡牙笑)】

  【你不珍惜,小爷替你珍惜(吡牙笑)。】

  【啧啧啧,你那老情人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你什么审美啊?(吡牙笑)】

  ……

  周京淮看了几遍,被气到了——

  徐灿枫这货,还是他亲手送到叶妩身边的,现在一天天只会气他。

  但周京淮肯定,叶妩去云城了。

  周京淮联系了林秘书,安排一早的专机飞往云城,挂上电话他又去了公寓。

  冷清的公寓,深色沙发上,有他们最后一次的缠绵。

  但周京淮,终是没去成云城。

  清早七点,白若安的身体不适,在医院进行了一次抢救,后来她在日内瓦的主治医生安德鲁过来,周京淮安排一次专家会诊,一来一去就过去了20小时,好在白若安的身体趋于稳定了。

  ……

  一周后,叶妩从云城回来。

  她带了云城特产去看外婆,都是陈老太太精心准备的,外婆笑得合不拢嘴,直说陈老太太客气,又说她的阿妩有福气。

  金秋十月,傍晚的夕阳,红艳似火。

  叶妩开车回家,等红灯时,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手机里的声音柔柔的:“叶妩,我们见一面吧。”

  ——白若安?

  对方摆明了车马,叶妩怎么会胆怯:“行吧!半小时后,左岸咖啡厅。”

  ……

  周末堵车,叶妩到咖啡厅时,迟了几分钟。

  白若安先到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白裙,黑发散在肩头,十分柔弱美丽。

  叶妩走进咖啡厅,轻易找到白若安,坐到了对面。

  六年情敌,今日终于正面交锋。

  白若安长相清纯,但是内眼角明显有着尖锐,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妩,最后目光落在叶妩的手袋上,那是一只爱玛仕的铂金包,售价120万。

  叶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淡笑:“我母亲送的。”

  白若安挤出一抹笑:“我这个年纪,不适合这些。”

  这时,服务生端了两杯咖啡过来,白若安浅笑兮兮:“这是巴拿马瑰夏的豆子,很不错的……你尝尝看。”

  这明显是卖弄了。

  叶妩没有说话,服务生微笑开口:“刚刚我见叶女士过来了,特意用了云北的豆子……叶女士,您有需要叫我,经理刚说您好久没过来了。”

  叶妩恬淡一笑:“好。”

  一旁的白若安被打脸,很没有面子。

  她低头喝咖啡掩饰,隔了一会儿才委委开口:“我听说你在做艺术方面的事业,只要你开口,我可以说服父亲把他的画放在你那里寄卖或者是拍卖,他的艺术成就,我想你应该十分清楚。”

  叶妩笑了:“白小姐,我是开门做生意的。事实上,我找过专业机构评估了,令尊的作品报价虚高,流拍的可能性特别大,一般的拍卖行不敢接手。”

  换言之,就是看不上。

  交锋几次,白若安没占着便宜。

  她低头浅笑:“你的事业确实做得好,不过女人除了事业还得有爱情。对了,京淮答应我留下来了,我会留在京市治病。”

  叶妩又笑了:“别说你留在京市治病,就是你留在京市死,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和周京淮早就不是夫妻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不需要炫耀你的幸福。”

  “另外……”

  叶妩拿出一叠单子:“这是白家欠我的债务,是法院判的。你们还有6600万没有偿还,当然你可以跟周京淮要钱,不过你要维持你小仙女的人设,可能轻易张不了嘴。”

  白若安的嘴唇颤抖:“我们是姐妹,你何必赶尽杀绝?”

  叶妩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她看着白若安,轻声开口:“只是生物学上的而已!我现在是陈铭生的女儿,是陈家的大小姐,和白家无关。如果一定要打官司的话,最多判我给白楚年先生每月1200的抚养费,就当是喂狗……”

  白若安终于失态了,气得嘴唇哆嗦:“你没有一丝良善之心。”

  “良善?”

  叶妩抚着额前,轻轻地笑了——

  “搞错了吧白小姐,我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啊!”

  “不过,这杯咖啡,我可以买单。”

  ……

  叶妩买完单,直接离开了。

  她来到停车场,打开劳斯莱斯坐进去。才坐上车,置物柜的手机响了几声,是周京淮打来的电话。

  叶妩看了一眼,直接拉黑,一踩油门将车开走。

  名贵的豪车,叫白若安眼圈都红了。

  ——若当年周京淮肯娶她,何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