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淮一怔。

  他掉过头来,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周夫人的样子实在糟糕,头发散乱,脸上的妆容哭花了,一点儿也不贵妇了。

  周京淮以为她过来道别,于是挥了下手,就走进安检通道。

  周夫人急了,跟着跑过去,朝里边大喊——

  “京淮,你不能走!”

  “叶妩怀孕了。”

  “阿妩怀孕了!京淮,你要当爸爸了,是真的,你要当爸爸了。”

  ……

  安检通道。

  周京淮站在台阶上,双手举高,正在接受安检员的检查,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好像在说怀孕,在说要当爸爸。

  他皱了一下眉。

  一旁的白若安浅笑:“京淮,我们去候机室了。”

  但是周夫人冲了过来,她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本病历,她流着泪隔着人海对着儿子喊:“京淮这是叶妩的产检记录,我从医院里抢来的。”

  炽白灯光下,周京淮一脸苍白。

  ——叶妩怀孕了?

  良久,他朝着自己的母亲走去,他越走越快,一直来到母亲的面前拿过那份病历,手指颤抖着翻看——

  【姓名:叶妩,26周岁】

  【症状:妊娠7周。】

  【建议口服叶酸】

  ……

  简单的几行字,周京淮看了很多遍。

  周夫人颤抖着声音:“京淮,这是我们周家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能想不开。”

  周京淮垂下手臂,他的目光已然湿润——

  昨晚他跟叶妩见面,她分明是孕吐过的,但是他却对她说,他说自己要走了,说天下的好男人很多,不只有周京淮,他甚至还让她觅得良人,说自己要给她准备嫁妆。

  叶妩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在恨他吧,恨他的薄情,恨他的狠心!

  周京淮没有半分犹豫,他对自己的母亲说:“你送若安回仁心医院,我去找叶妩。”

  周夫人总算落了心,不住点头:“你快去,若安我会送的。”

  周京淮看向白若安。

  她一袭白裙站在那里,眼里带泪低声唤他:“周京淮,你说要陪我最后一程的。”

  周京淮喉结耸动:“可是若安,我要食言了。”

  他掉头离开。

  白若安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她流着泪哀求:“京淮,不要对我这样残忍!等你回来依然可以当个好丈夫、好父亲,我只要最后的两个月,你都不能成全吗?”

  周京淮摘下她的手,声音嘶哑:“若安,对不起。”

  他快步离开。

  他的身后是白若安心痛的哭声:“京淮,你不要走!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真的比不上她么?你对我连最后一丝怜悯也没有了么?”

  但她终究,没能留住周京淮。

  周京淮走了,他去找叶妩了。

  ……

  秋日,墨色的天空,铅云紫红。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的车子,疾驰在高速上,如风弛电挚。

  周京淮找到叶妩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叶妩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着参天摩天轮,每当摩天轮转动时,就有小孩子的惊叫声,十分欢乐。

  她想,等她的孩子长大,每到假日她也带过来玩。

  一定会很开心。

  周京淮踩着梧桐落叶,缓缓走近。

  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叶妩,所以当女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半跪在她的面前,仰头紧紧盯着她的脸蛋,一开口嗓音哑得不成样子:“阿妩,对不起,对不起。”

  他轻轻拥住她的身子,英挺面孔埋在她的小腹处,全身颤抖。

  这里,是他与阿妩的骨肉。

  叶妩小腹仍然平坦,但是周京淮却感觉到了生命的奇迹,他算算应该是在公寓里有的,最近的几个月,他们仅发生过一次关系,那次他们都很投入。

  叶妩猜测他是知道了。

  她注视男人悔恨的样子,很轻地笑了一下——

  “周京淮,我们之间没有原谅。”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已经去完成白月光的遗愿了,你去的时候应该会想到我们的结局,我想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周京淮,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覆水难收的道理……我懂,你也懂。”

  “那天在剧院,我看见你们挽着胳膊约会,当时我在想,你们真的很般配,不愧是年少时的爱人。”

  “瞧,我是真心祝福你们。”

  “周京淮,我不会永远在原来的地方等你的,若是原谅了你,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其实从傅玉去日内瓦那回,我们之间就没有余地了。”

  ……

  她说得没有一点错处。

  但周京淮还是想要一个机会。

  叶妩没给这个机会:“周京淮,你拿谁威胁我都没有用了。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有错吗?”

  男人一袭黑衣,半跪着伏于女人面前,全然卑微的姿态。

  这一刻,他愿意倾其所有。

  秋叶金黄,遮住了大半阳光。

  白若安远远地看着,脸色一片苍白。

  她望着周京淮卑微的样子,有些不能接受,在她的记忆里周京淮不曾有过这样脆弱的神色,原来,他在叶妩面前会伏低做小,原来,他们是这样的恩爱。

  那她算什么?

  她白若安算什么?

  不,她白若安不是输给叶妩,她是输给了一个孩子。

  一旁的周夫人小心翼翼:“若安,我送你回医院吧!京淮快三十了,肯定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伯母的心里其实也是向着你的。”

  白若安侧头,浅笑:“姐姐怀孕,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周夫人松了一口气:“若安,伯母知道你最是善解人意。”

  她心有挂念,把人送到医院,就离开了。

  仁心医院,VIP病房。

  白楚年夫妻才把病房收拾干净,就见女儿被送了回来,不禁一愣。

  白太太小心翼翼地问:“飞机延误了?”

  白若安躺到病床上。

  好一会儿,她才轻描淡写地说:“她怀孕了,京淮他要回来照顾孩子,倒底还是姐姐的福气好,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白太太眼直愣愣的:“不是不能生么?哪来急白赤眼的孩子?”

  白若安:“是真的,她怀孕了。”

  白楚年一拍手掌,有些欣喜:“那我就要当外公了。”

  白若安冷笑:“姐姐都没有认你,她的孩子怎么会认你,爸,您白疼爱她了。”

  一时间,白楚年心中失落。

  他与白太太夜晚回家,说了半宿的话,心中难免不能释怀。

  夜晚,病房里却是香艳刺激的。

  白若安拥着健硕的男人身体,承受着男人的重量,昏黄的光线里,女人雪白脚背伸出薄薄的被子,看着格外暧昧。

  空气中,浮动着花苞抽开的动人香味。

  几番沉浮,女人黑发散乱,倒在雪白枕上:“滚哪。”

  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有满足,凑过来还想纠缠,女人却推开了他,她不爱男人,只是用他满足女人的生理需求罢了。

  一旦她满足了,男人就得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