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笑而不答。

  “今日蜂窝煤铺开业,我方才在铺子待了一会,挺好的。”

  “带了炉子和蜂窝煤给您,也沾沾喜气。”

  说着,魏安熟练地将蜂窝煤装进蜂窝煤炉,点燃煤球。

  伸手去拿横几上的茶壶,晃了晃,颇无语地笑道,“您这壶怎么没水。”

  他去到一旁,用水樽里的水将茶壶加满。

  壶落在煤球炉上时,三块蜂窝煤也差不多都点燃。

  “您这壶还是小了点,一个没留神,水再给烧干咯。”

  “蜂窝煤炉换煤球时,一定要小心,尤其您这环境,全是木头,真得当心。”

  “不过,您这环境也有好处,通风,蜂窝煤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气,这气对身体不好。”

  魏渊就那么站着,看着他啰嗦地叮嘱。

  一直没得到回应,魏安抬头,对上魏渊的目光。

  后者忽笑了笑,“给书院送了吗?”

  魏安正色点头,“自然,院长、老师我已送去,且往后每年入秋之后,书院先生、家境困苦的学子,皆可得一定份额的蜂窝煤。”

  “炉子呢?”魏渊问道。

  “我与长公主商议再三,炉子不送,不售,租。”魏安神情再正色了几分。

  不须叔父继续问,他道,“怕太容易得到的会不珍惜,盼我是小人之心吧。”

  魏渊沉默少许,颔了颔首,笑问道,“今日只来给我送炉子和煤?”

  魏安嘿嘿一笑,“叔父,我年纪虽小,在青州,也到了该谈终身大事的年纪,您不知道,现在青州的人家要求可高,相貌、营生、宅子,样样须全。”

  “您看我,我这相貌,咱老魏家的血脉,那还用说吗?”

  “营生…我暂时也不缺银钱。”

  “就是宅邸…叔父,那许百户还为许宁宴置一间宅子呢。”

  “好。”魏渊点头,在魏安要接话道谢之际,又道,“我便在青州为你置一处宅子。”

  “叔父,我…”

  “再画三百张望气术来,我在永丰街有处宅子,给你。”

  永丰街距京城主干道永康街只隔两条街,算是京城核心地区宅邸。

  三百张…

  魏安没注意,他在低头思索的时候,魏渊的余光一直在注意他。

  这是场博弈。

  思忖再三,魏安咬咬牙,道,“可以,但请叔父缓我些时日。”

  “自然,你可分次交给我,不必一次还清。”魏渊很好说话,一副理解后辈的长辈姿态。

  不让魏安思考,他立即转移话题,笑着问道,“你躲了这些时日,寻你问新学的,欲找你斗辩的,那些学子、大儒们,那些王公、将军们,加之这次蜂窝煤,寻着味儿来的更不少。”

  “你以往四处荡,旁人堵不到你,有了宅邸可就不一样了。”

  “叔父,有了宅邸,他们也堵不到我。”魏安颇自信道。

  难得叔父糊涂,能胜他一回!

  “总不好一直叫叔父、院长、老师为我遮风挡雨吧。”

  怕叔父脸上挂不住,魏安又补了一句。

  真是人间好侄儿!

  上哪找啊。

  魏安心中连连感慨。

  魏渊笑意连连。

  …

  次日

  打更人衙门

  “多谢,今日之后不必再送,我会与叔父说的。”

  “是要停了吗?先生。”

  魏安点头。

  后者应了声,抱拳行礼后离开。

  魏安目光落到桌上这一大碗虎元羹。

  双手捧起,一口气吸溜干净。

  趁体内热气膨胀,立即褪了外衣,演练撼山拳架。

  “呼!”

  “嘭!”

  “…”

  还是熟悉的声音,响彻浩气楼后。

  打更人基本都是武夫,且境界不低。

  声音是熟悉,武艺精进大多!

  …

  此刻

  内城,长兴街

  昨日没搜到杀害贼人,姜律中早早便领人重新搜查内城。

  日上三竿时,已搜了五条街,仍无所获。

  他锐利的鹰眼毫无波澜,坚毅道,“下条街。”

  一旁的两名望气师暗暗叫苦。

  他们属于被强行‘征辟’,若有机会,他俩绝不会参与姜律中的案子。

  太苦了!

  这些武夫皮糙肉厚,气血充盈,走再久也不累,他俩如何承受得住这般蹂躏?

  “姜金锣,我记得昨日魏公给了您一张望气术,您不妨先用着,也让我二人歇一歇。”

  一名望气师开口道。

  姜律中皱了皱眉,见两人额头确有一层汗。

  思忖了下,从怀中掏出那张小心保存的望气术。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舍,须臾的犹豫之后,还是放出气机,点燃纸张。

  下一刻,世界在他眼中五彩缤纷起来。

  杀人而沾染上的血光与官运的红、武夫的气血狼烟有明显区别。

  “你二人歇一会便跟上。”他说了句,小跑起来往下条街。

  可不敢浪费!

  又三条街后,还是半分血光没捕捉到。

  一圈下来,已经快回到平远伯府所在的街。

  姜律中瞥了眼平远伯的方向,纯属无意识的一眼,已在收回目光…

  “嗯?”

  感觉自己眼中方才多了什么,他闪电般再看过去。

  “这是…”

  说是血光,却比血光淡了几分,还从平远伯延伸出去,延伸的方向…

  路线?

  像什么路线。

  并没有足够的经验支撑自己的猜测,但这路线他瞧着像贼人逃脱的路线。

  姜律中走了一段,又走了一段。

  所到无不是昨**或同僚搜查过的区域,这也印证他的想法!

  昨日客户两名望气师循血气指的路线!

  但有一点,昨日没搜到啊。

  推理死环了!

  就怕再走一遍,还一无所获,白白浪费这张望气术。

  姜律中这次犹豫的久了些。

  “跟上!”

  最后,他闷着头继续。

  “头儿,这里咱搜过了。”

  “头儿,头儿!”

  “头儿这是怎么了?”

  “…”

  一众银锣铜锣早察觉不对,虽不明所以,仍紧随其后。

  不多时。

  “青书客栈。”

  姜律中收回目光。

  淡淡的血光进了这间客栈。

  贼子昨日躲在这间客栈吗?

  一群打更人在门口,小厮硬生生被掌柜推出来。

  “各,各位差爷…”

  他佝偻着腰,话直打颤。

  “搜捕人犯!”

  姜律中掷地有声。

  绕过小厮,直入客栈。

  原不多的客人一哄而散。

  “客官,客官,没给钱呢。”

  掌柜的声音在后面追,人还缩在柜台里。

  不是打更人作风不好,让百姓惧怕。

  而是百姓天然对这种特务机构有畏惧。

  上了二楼,姜律中往里走,停在第六间客房。

  淡淡的血光消失了!

  若贼人确实来过此处,而血光在此处消失,那么…

  有人接应!

  有屏蔽血光的法术或法器!

  这个逻辑很流畅,近乎自动蹦出来。

  再往下捋…

  答案很明显了。

  姜律中脸冷下来,问向手下银锣,“昨日是谁搜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