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哥哥......”

  沙哑的嗓音响起,慕容怀放下手中的碗抬眸笑道:“嗓子若是疼得厉害,倒是可以不用喊四个字的称呼。”

  江清月吞了口口水,嗓子如刀割般痛。

  本欲要说她想再重新躺下,但嗓子疼得厉害,人又病着心情不佳,抿了抿唇,江清月扭身想自己往被子里缩。

  慕容怀轻叹一声,拽走了她背后的软枕,重新把人安稳放回了床上。

  仔细掖好被子,掌心覆在她额头上。

  “还有些烫,但比昨夜好上许多。”

  江清月阖了阖眼,有些不太想看她。

  许是察觉她此时兴致不高,慕容怀将床边的纱帐拉上一半,一言不发起身出了屋子。

  他临走时,江清月朝他看了一眼。

  他眼底的乌青映入她的眼帘。

  不一会儿云苓云心都被叫了过来,此时外头的天依旧发着暗,隐约能听到有鸡打鸣了。

  “小姐。”

  江清月缓慢地眨眨眼,神色疲倦病态孱弱。

  “小姐,殿下已经吩咐小厨房熬粥了,刚刚听殿下说您醒后喝了小半碗热梨汤,您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江清月又摇摇头,自己在被子里把上了脉象。

  过了一会儿,放松下来闭上眼重新睡去。

  后来依旧是浑浑噩噩的一天,慕容怀将她轻轻唤醒过两次,喂了些粥。

  江清月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吃,吃完而后又接着睡。

  一直到夜半,江清月才彻底转醒。

  睁眼依旧是昏黑发暗的屋子,一道微弱的烛光从远处的桌子那传来。

  江清月咳嗽了一声,床边的人又是惊醒。

  “阿月。”

  “容怀哥哥......”

  话还没说完,嘴边就递来了温热的银耳羹。

  吃了两口重新躺下,江清月疲惫地叹了口气。

  “容怀哥哥。”

  “嗯,哥哥在。”

  “能不能叫云苓云心进来?”

  嗓子还有些不适,江清月一口气说完咳了好几声。

  偏偏慕容怀一时没明白,却还以为小姑娘当真烦了自己。

  “这两**睡着时都是哥哥在照顾你,有什么事,哥哥也可以帮你。”

  江清月咬唇,睁眼富有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叫不叫?”

  慕容怀拧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把人叫了进来。

  此后的后半夜,慕容怀都没再踏进江清月寝房。

  次日一早,江清月已经恢复了大半了气力。

  嗓子好了许多,说话也清楚了不少。

  慕容怀再过来时,江清月正小口喝着肉粥。

  静静等她吃完早膳,他才开口。

  “阿月,魏家等人今日问斩。”

  江清月身子一僵,骤然抬头看去。

  慕容怀也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

  她知道,他定然不会让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去。

  可他也知道,若是不去,只怕会留下心病反而难医。

  “唉,收拾一下,裹严实些,哥哥带你去刑场。”

  江清月眼中的光立马亮了起来。

  慕容怀转身去了外间,等她更衣的间隙,负手望着门外天井淋淋沥沥的雨。

  车辙滚过泥泞路面,空中飘着毛毛细雨。

  刑场前的人不算多,但围住起来的那一圈却是里三层外三层,蓑衣斗笠,比肩继踵。

  江清月坐在马车上将窗边锦帘掀起一小条缝,静静望着刑场上跪着的那些的人。

  时辰未到,台下众人只是看着,台上之人也只是跪着。

  江清月往更远处眺望了一眼,监刑人似乎是......

  刑部大理寺卿,荀济明。

  江清月望着远处坐在雨幕中三番推开下人撑来雨伞的荀大人,心口忽然犯起点点酸意。

  似乎是谁大喊了一声时辰到,刽子手饮酒问刀。

  “容怀哥哥,雨幕似乎密了些,我有些看不清,让马车再凑近些吧。”

  江清月说完,慕容怀敲了敲车壁,马车微微晃动起来。

  围观刑场的人群中,一个身着土灰色布衣的男子看了一眼渐渐靠近的马车.

  视线寻到了车窗那一条缝隙中,半响,姜堰微微勾起唇角。

  云宁驾着马车近了些,江清月将刑场上的人也看得清楚了些。

  最后一声喊时,江清月忽然将锦帘缝隙掀大了一些。

  视线从魏兴赫颓败的脸上扫过,从魏夫人茫然的眼神中扫过,从魏家其余几个旁支兄弟姐妹的脸上扫过,从孩童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魏盈盈身上。

  魏盈盈似乎看见她了。

  又似乎没看见。

  有可能,她很不解。

  江清月讨厌魏盈盈那无辜又茫然的眼神。

  就好像魏盈盈不理解为何自己会被问斩一般。

  生命尽头的最后,魏盈盈似乎突然想通了江清月为何会出现在这。

  可下一刻,人头落地,血入水流。

  “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如此痛快,真是便宜他们了。”

  江清月恍然间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病灶已久,病入膏肓。

  不过好在,她不在意,也压根就没想着治。

  回府后,江清月还是被慕容怀抱入院中屋里的。

  又是姜汤,又是热水。

  慕容怀要脱她鞋袜时,被她躲开了。

  “怎么?”

  江清月目光垂着,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疏离。

  “容怀哥哥应当回避。”

  慕容怀换了个蹲姿,暂且收回了手搭在膝上。

  “儿时夏**戏水胡闹,湿了鞋袜不也是哥哥帮你换的?”

  江清月撇了撇嘴,“那时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慕容怀失笑,“现在说的就好像褪去了孩子心性似的,好了,别闹了,你素日体寒,此时又病着,出去一圈着了凉不快些用热水泡泡,是想今夜又烧的意识模糊?”

  慕容怀伸手去抓江清月的脚踝,江清月还是躲开。

  “容怀哥哥,我已经及笄了,女子的脚不能随便......诶!”

  慕容怀哪管她说的那些,直接抓住褪去鞋袜,随后用手试了试水温,这才把那一双玉足不容置喙地按进水中。

  江清月被水温烫得缩了一下,但还是被慕容怀死死按着。

  “别乱动,水就是需要热些,温的没作用,哥哥的手也在水里,不会给你烫坏的。”

  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弦打错了,又或者听到哪句话不太对劲。

  再或许,是水温烫的吧。

  江清月胡思乱想地给自己的脸红找借口,想要尽量忽略脚背和脚踝上异样的触感。

  甚至还分出心思想了想,她和他绝对是一个疯了,一个病了。